上官怡人淡淡笑道:“中土大地是‘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的磅礴之势,贵岛却是‘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的灵秀之地,不可相提并论。但是贵岛别有洞天奇异之处,却是中土大地所未有的,小女子浅学陋见,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姜犰自然是巴不得,道:“但教姑娘所问,在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官怡人微微一笑,道:“前日我们刚到岛上时,曾经无意间撞见了一只白熊。据我所知,这种白熊只应长在极北雪域之地,怎么会在此处出没?莫不是乃是人豢养的?”
姜犰脸上微露诧异之色,道:“姑娘生在中土大地,却能知万里之外异域之物,当真是好见识啊。”顿了一顿,道:“诚如姑娘所言,敝岛别有洞天。诸位所见之白熊,其实也不是人豢养,乃是生在敝岛北麓之异兽,只是不知道为何窜到东部来。敝岛又有‘四季岛’之名,东西南北,岛分四季,北部终年积雪,天寒地冻,正是白熊生养之地。其他珍禽异兽,数不胜数,还包括你们中土人最是喜闻乐见的——麒麟兽。”
他这话说完,众人都是将信将疑,中华图腾中,龙为圣兽,麒麟为瑞兽,只是那都是传说中的神兽,又有几人得见?姜犰见众人脸上都露出惊叹之色,心中志得意满,只是脸上不动声色,一副淡然模样,又道:“诸位若是有暇,不妨多留几日,观光揽胜,或是此生不可多得之行。”
水手们早已砰然心动,只是不敢多言。吴歌心系大事,哪里能在此地多待,急忙客气了几句。上官连城见他惋拒,也不再多言。一众水手不由在心里大骂吴歌多事。
上官怡人见姜犰隐有不悦之色,便道:“珍禽异兽,固是难得。但贵岛无帆自行,无足自动,那才是最神奇之处,不知姜公子可否见教?”
姜犰心中一凛,面上却笑道:“姑娘是怎么查觉到的?”
上官怡人笑道:“小女子自幼喜欢星相天文,以星辰为参照,要查觉自也不难。”
姜犰暗道:看来这女孩儿不仅美丽,更有智慧聪明,不可小觑。道:“敝岛无根自行,只怕是亘古有之,个中道理,在下也不明白,惭愧,惭愧。”
上官怡人也不指望能从他那里探到究竟,便淡淡一笑,不再细究。姜犰却自觉脸面上下不来,便道:“敝岛还有一神奇之处,不知姑娘可曾查觉?”
上官怡人“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姜犰道:“敝岛还有一个别名,叫‘轮回岛’,姑娘可知何意?”
上官怡人芳心一跳,面上故意微露不屑,道:“姜公子是说来岛船只去而复回吗?那想来不过是海底暗流之故吧。”
姜犰料不到上官怡人所知甚多,又见她嘴角微露不屑之意,便自觉被看轻,心中不由尴尬羞怒,忍不住道:“姑娘所思未免简单了,敝岛以数为基,上合二十八星象……”他说到这里,霍地觉的不妥,忽然闭口不言。
上官怡人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笑吟吟地看着姜犰,道:“便是这些?”
姜犰呐呐地道:“便……便……是这些。”
上官怡人见他警觉,心道:我只道此人外强中干,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却原来也不是那么草包。微微一笑,也不追问。
穿溪过涧,翻山越岭,不知不觉已走了三个时辰,众人停下小憩,分吃干粮。忽听喀喇一声响,一株树巅之后探出一个花斑脑袋,还“扑鲁”一声,打了个响鼻。
沈惟敬离它最近,吓得“妈呀”一声叫,连滚带爬窜到上官连城身边,叫道:“公子,有怪兽,有怪兽。”
众人也都吃了一惊,抬头去看,那株树足有三丈来高,这怪兽怡然自得地吃着树顶嫩叶,身量之高大,可想而知。姜犰喜上眉稍,道:“诸位好运气,竟然见着麒麟了。”
众人又惊又喜,连吴歌也好奇心大起,大家小心翼翼地围上去观望,果然是只奇兽,身高足有四五丈,满身鹿纹,尤其脖颈极长,居高临下,颇有气势,与传说中的麒麟确有相似之处。众人无不“啧啧”称奇,大感兴奋,只有上官怡人撇了撇小嘴,不以为然。
姜犰一直在注意上官怡人一颦一笑,看见她这般神情,心中不由“咯噔”一跳,道:“上官姑娘以前见过麒麟兽?”
上官怡人笑道:“若非托公子之福,小女子何德何能,能见到此‘基林’瑞兽。”
姜犰暗自松了口气,笑道:“那是姑娘自己的福缘,在下岂敢贪功?”
吴歌却听出上官怡人话中“谐音”之处,他与上官怡人虽然相识不久,却知她伶牙俐齿,若非有意,断然不会说错话,心中微感好奇,回转时借经过她身畔之机,低声道:“此‘基林’非彼‘麒麟’吗?”
上官怡人眼睛一亮,看了吴歌一眼,嘻嘻一笑,用“传音入密”的功法对吴歌道:“其实此兽出自极西之地的麻林国,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曾经在麻林国见到此兽,当地人称之为‘基林’。因与‘麒麟’音似,长得又有几分相象,便被牵强附会为麒麟兽,万里迢迢地运回大明,献于成祖皇帝。其实左右不过是鹿类而已,别听他自吹自擂。”
吴歌不禁莞尔。这时,有水手按捺不住好奇,越靠越近。那“基林”兽感觉到威胁,发出一声低鸣,弹了弹修长的后腿。那水手一吓,不敢再靠近,那“基林”兽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众人慨叹一番,复又上路。又走了两个时辰,时近黄昏,如金夕阳下,两旁渐渐郁郁葱葱,山花浪漫,一派春意盎然之象,吹在身上的晚风也多了许多凉意。上官怡人道:“莫非我们已经进入春季了?”
姜犰道:“正是。寒舍就在那山后,片刻就到了。”
众人走了一天的山路,人困马乏,听到这句话,都是精神一振,不由加快了脚步。转过前面山坳,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高大雄伟的城池赫然屹立在面前。
这座城池依山而建,高达五丈有余,东西横亘十里,虎踞龙盘,宏伟异常,以此城的规模,只怕能容十万之众。众人虽然已知此岛有主,却万万想不到在这一隅之地,竟然能看到这样一座雄伟的大城,无不惊得呆了。
上官连城道:“姜兄,你便住在此城中吗?”
姜犰还未说话,他一名手下已抢着道:“我们公子是此城少城主,此城子女玉帛,将来都是……”他话未说完,姜犰沉声道:“破军,休要胡说。”那名手下马屁拍到马脚上,慌忙住口。
上官连城道:“原来是少城主,失敬,失敬。”
姜犰道:“上官兄客气了。”
走得近了,已看见城楼上刻的城名,那三个大字弯弯曲曲,似字似画,不要说那些水手,便是上官连城,沈惟敬,吴歌也是一个不识,只有上官怡人脸色微变,轻轻念了出来:“蚩尤城。”
姜犰想不到上官怡人博学至斯,惊叹道:“这是上古时期的甲骨夏文,想不到姑娘竟也识得,当真是好学问啊。”
上官怡人看了姜犰一眼,道:“传说蚩尤姓姜,公子也姓姜,莫非公子是蚩尤后裔?”
姜犰笑道:“正是。”
众人无不动容,黄帝战蚩尤,虽被太史公司马迁列入《史记》正传,在大多数人眼中,由于过于久远,仍然当做神话传说一般。现下传说中的战神后裔携一城之众,出现在眼前,当真令人震憾莫名。
上官怡人心中暗道:难怪他自称黎人,那蚩尤部原是九黎之族。当年黄帝杀蚩尤于阳谷之地,瓦解九黎各部,迁其善民于邹屠之地,迁其恶民于有北之乡,原来还有这一支遗民远走海外,自立天地。那邹屠之地的九黎遗民早已融入华夏,邹屠两个汉姓据说便是由此而来,被迁到有北之乡的九黎遗民传说便是后来山戎,匈奴的先祖。中土大地,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经千年传承,九黎早已成为华夏主体之一,海内一家,更无分别。只是这一支遗民僻居此岛,只怕只有部族之思,而无家国之想,我们此行,是福是祸,殊所难言。
她心中思绪起伏,望着脚下的青石大道笔直地通向巍峨高大的城门,这究竟是一条通向光明的救赎之路,还是通向地狱之门的黑暗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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