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世东又说:“姓杨的寿终正寝后,天佑国,不,是这些土匪,他们一定会争权夺利、互相残杀。到时候我们给他来个里应外合,就可大功告成。”
胡长贵摇摇头。“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杨时中咽气后,会有人接替他登上宝座。但不一定会兄弟阋墙、你死我活。”
匡世东问:“何以见得?”
胡长贵沉思说:“以杨时中的精明强悍,他必定会未雨绸缪。单看他的人事布局就可略知一二。眼下杨部诸位长官排名,杨时中以下依次应为夏希周、蒋天禄二人。然此二位皆为草莽英雄,一介武夫而己,难当统揽全局大任。要不然侯千总不会把指挥权交给杨时中。在后起之秀中倒不乏统帅之才,然而他们资历尚浅,不足以驾驭全局。
杨时中命鹰师开辟笔架山,有另立山头的意思。虎师蒋天禄统率虎、龙二师,已隐含由他镇守天佑山之意。他们二人身边分别有韩一粟、范人鹤两位智勇双全的奇人辅佐,杨时中是放心的。至于天佑山的民政事务,由王涧之和欧阳溶泉分别掌管,也算得上各得其所。
王涧之其人有手段有野心,在几次重大事件中已有充分表现。但据我观察,此人所作所为对于他们的所谓革命目标,其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匡世东说:“王涧之在民间的声望如日中天,许多乡民对他顶礼膜拜,称颂不迭。少年师又在他的掌控之中,实力不容小觑。”
胡长贵沉思片刻。“史督军和郝军师担忧的不是王涧之,而是鹰师、虎师互成犄角之势,他们既可分兵出击,又能相互支援。这正是杨时中布局的可怕之处。
天佑国是史督军心中的一根刺,不拔除誓不罢休。但史督军历来以保存实力为第一要务,并不愿意为小小天佑国伤筋动骨。所以,他在今年夏季再次进攻天佑山的作战计划中,仍有一条里应外合、挑起革命军内部动乱的离间计。郝军师命令你在半年内尽快唤醒蛰伏已久的地下力量,配合夏季总攻计划,将天佑山根据地一举扫荡殆尽。”
匡世东问:“方才你说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即便杨时中死了,天佑国也不会兄弟阋墙、互相残杀。那又将如何挑动他们内讧?”
胡长贵冷笑说:“这就要看你的真功夫了。你不是说王涧之有个把柄在你手上吗?”
匡世东点头说:“这个把柄对王涧之虽有杀伤力,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抛出来的,那样会把自己也暴露了。我想还是揪住他好色、热衷于权力地位的软肋,狠狠地整他一下。另外史督军那儿也要出奇招,弄他一个反间计。王涧之的弟弟王涧民已经投靠史督军了,何不在这上面用点心思?”
胡长贵阴郁的脸颊露出了笑意。“这倒是个办法,我回去马上向郝军师报告。另外,听说你早就和齐姨有一腿,后来她跟郝彦斌好上了,你才被迫到这鬼地方来。我告诉你,郝彦斌和齐姨已经闹翻,齐姨把郝彦斌赶出了门,这下你该高兴了。”
匡世东将信将疑。“真的吗?郝彦斌能放过她?”
胡长贵满脸堆笑。“假不了。匡老弟艳福不浅,齐姨心里还想着你!听郝彦斌说,那个骚娘做梦时还喊着你的名字,把他气坏了。再说郝彦斌也对她腻烦透了,实在受不了她日日夜夜、没完没了的床上功夫,铁打的汉子也要被她淘空。如今只有匡老弟才有能耐降服她。”
匡世东愣了许久没说话,他的心思早就去了枫林镇。
胡长贵淫笑。“我本想劝你把齐姨接出来,看来不必了。匡老弟左拥右抱,乐此不倦,必定大有损耗,料想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抵挡不住车轮大战。”
匡世东回过神来说:“不,此处非小弟久留之地,枫林镇才是我的故土故居。再说小弟身负重任,大丈夫岂能为儿女私情本末倒置?小弟在此地成家,不过是找个避风港掩人耳目而已!”
胡长贵嗤笑。“我早知道老弟并非笼中鸟、池中鱼,不会置名门望族大家闺秀于不顾,却依傍穷乡僻壤土里土气的女人身边羁留不归。匡老弟有志气,郝军师没看走眼。郝军师再三告诫,切莫小看匡老弟,此言果然不虚!”
匡世东听出他的话音不善,佯作不知。“小弟尚未建立尺寸之功,有愧于诸位长官眷爱,今后理当尽心尽职,来日恭迎大军长驱直入!”
胡长贵正儿八经说:“老弟有此用心,不枉我千里之行。郝军师让我提醒老弟,切不可步祝升平后尘,偷鸡不成蚀把米。离间之计非一日之功,且变数大,难以把握。倘若确实无望奏效,应立即改行第二方案,不可耽误时机,切记!”
匡世东频频点头。
胡长贵又说:“还有一个喜讯要告诉你:陆鼎新离开天佑山后投奔了史督军,他的女婿房正庆也将率部参与对天佑山的进攻,夺回陆家财产。所以,夏季剿匪行动必将十分壮观。不过,鉴于在分田分地中的积极表现,匡老弟可能会成为陆家的眼中钉。老弟不用害怕,到时候郝军师会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决不会为难你。”
胡长贵说完就匆匆告辞。他要趁黑离开天佑山,以免被人认出,节外生枝。匡世东说外面天寒地冻,明天再走也不迟。胡长贵说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免得“大意失荆州”。
匡世东回到东厢房,钻进顾寡妇热乎乎的被窝。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还是这儿暖和,什么心思都不用想。”
顾寡妇幽幽的说:“你光想着占我娘儿俩的身子,至今不肯对我说真心话?”
匡世东说:“我真心对你好,你还看不出来?”
顾寡妇不满地说:“你跟那个人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匡世东惊得差一点叫起来。“你,你竟敢偷听?”
顾寡妇软软的手在他光溜溜的身子摸索,柔声说:“我们娘儿俩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还把我们当外人?有没有良心?”
匡世东被她摩挲得浑身酥软,忍不住把她紧紧搂在怀中。“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跟你都已这样了,哪敢瞒你?我只是怕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担惊受怕,泄漏了消息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顾寡妇一边说,一边不停摩挲。“你太小看人,我早就看出你跟他们不一样,果然被我猜中。你以为我们娘儿俩是没办法活下去才傍靠你这棵歪脖子树?你在他们那儿没权没势,凭什么让我偷偷摸摸跟着你,还搭上清清白白的巧珍?”
匡世东惊讶地问:“你竟有这样的心机,你是想借刀杀人?”
顾寡妇说话的声音依然柔和、缓慢。“你说得很对。我不会让我的男人白白死去,我们顾家的田地、园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天杀的占了。自古以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别说我那死男人是误杀,即便他理当偿命也不该诛连家人,逼得我们孤母寡女无路可走!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笔账岂能不算?”
匡世东听她话中透出的杀气,反倒放下了心。“看来我们一样都是不怕火的飞蛾,为了同一个目标,奋不顾身扑向敌人。”
顾寡妇慢悠悠说:“忍了这么久,是该有所行动了。也该让那死男人早日瞑目,我这个未亡人没有对不起他,我做的一切都是妇道人家的无奈之举,我知道他在天上瞪大眼睛看着我呢!”
匡世东说:“你害怕了?”
顾寡妇说:“那倒不是。死男人太贪心,有了这许多田地还不满足,弄到最后命没了,田地、家产都没了,连老婆、女儿都一块跟了别人,让你捡了个大便宜。你也该好好谢谢人家!”
匡世东说:“当然。过些天是他的忌日,多给他化些钱,免得他在那边叫苦哭穷。”
顾寡妇说:“这事谁不会做,还用得着请你?你该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匡世东说:“依你之见该如何办?”
顾寡妇说:“亏你问得出口!你这个爷们想把事情推给寡妇!”
匡世东说:“方才我们的话你也听见了,我想从王涧之身上先下手,可是我孤掌难鸣。王涧之爱权,我无能为力;王涧之好色,可我是个男人!”
顾寡妇说:“这么说你是早就动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心思,想用我娘儿俩当诱铒?”
匡世东说:“不,绝对没有。你也该明白我对你是真心的。”
顾寡妇悻悻地说:“你别在我面前说些口是心非的话来蒙人。我早知道你们男人好色,吃在碗里看着锅里,你有好几次趴在我身上却喊着那齐姨的名字。你也是个色狼,要不然也不会偷偷上我娘儿俩的床!我跟你斤斤计较也没什么意思,只要你能把那些天杀的板倒,替死男人报仇,别说一个王涧之,就连那些个狗屁长官全趴在我娘儿俩床上也不在乎!”
匡世东说:“实在太委屈你了,我真的于心不忍。巧珍更是我正大光明的老婆,怎能让她如此?”
顾寡妇说:“你再也别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你敢说天佑山变天后,你会名正言顺把我娘儿俩带去枫林镇见你那个齐姨?”
匡世东语塞。
顾寡妇格格的笑了起来。她继续不停地摩挲。“你也不用紧张,我娘儿俩不会赖上你一辈子。现在有缘在一起,好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以后你想要走,我也不会拦着你,一切随缘吧!”
匡世东心头激荡,热浪涌向全身,他忍不住翻身压在她身上。
天空黑沉沉的,凄厉的寒风吹得窗户格格地响。匡世东剧烈的喘息之后,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人生乐趣不过如此!不好好享受春天的温柔,却偏要在这“倒春寒”的黑夜去喝西北风,这个胡长贵,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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