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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希周精神一振,挺直了胸膛。“主席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言惊醒梦中人。请主席指示,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夏希周唯主席之命是从!”

杨时中沉思片刻,严肃地说:“从今日起,你跟韩一粟的主要任务是巩固笔架山地区革命政权,收编地方零星武装,壮大革命力量,必要时可考虑向川黔鄂一带发展。你回笔架山后马上和韩一粟研究制定切实可行的方案,尽快开创一个更新的局面。根据情报,史无前不甘心失败,正在谋划新一轮进攻,天佑山难免有更大的恶仗要打。为应对新情况,近日,天佑山政府机构会有重大调整,你和韩一粟不再兼职,集中精力搞好笔架山革军政府,这是天佑国未来发展的希望,希周兄懂我的意思吗?”

夏希周从椅子上起来,笔挺地站着向杨时中敬了军礼。“是。卑职立刻回笔架山布置,务必完成主席的命令!”

杨时中也站起来,双手紧紧握住夏希周的手,使紧摇晃。

夏希周见他眼眶湿湿的,脸庞比以前明显的消瘦了许多,联想起有关他身体健康的种种传言,不由得心头发酸,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说:“身体保重!”

40英雄所见

因忙于锄奸工作,蒋天禄已有一个多月未见过杨时中,此刻乍见,惊愕失色,以至于被杨时中一眼看透他的心思。

杨时中苦笑说:“天禄老弟何至于惊讶如此!愚兄虽日见消瘦,但一时半刻阎王爷还不会召见,不必多虑。倒是兄弟俩已许久未曾推心置腹深谈,不免遗憾。”

蒋天禄眼眶有些湿润,便转身佯装观看窗外。杨时中的身体搞成这个样子,是和自己的莽撞、求功心切分不开的。

当初杨时中应侯吉水之邀担任湘西革命军的军师,夏希周和蒋天禄都不以为然。一个教书先生从未见过真刀真枪,能有多大的能耐?

那年,史无前亲自率部攻打天佑山。当时革命军才二千多人。蒋天禄带领一千多弟兄驻守三关。双方激战了三天三夜,蒋天禄凭借三关天堑与史无前周旋,伤亡不大却歼敌无数。史无前久攻不下,便下令撤兵,蒋天禄带领大部士兵杀下山去。他的助手对他说,杨军师再三命令穷寇勿追,凭险固守才是上策。蒋天禄拧眉说,一介书生懂什么?瞻前顾后成不了大事!气可鼓不可泄,趁胜追击乃天经地义。

弟兄们追到柳林镇附近,突然四周枪声大作,史军蝗虫般向他们杀来。原来史无前见三关地势险恶,易守不易攻,便佯装不敌,落荒而逃,引诱革命军下山。蒋天禄急功近利,果然中计。蒋天禄无奈之下只得拚死突围。然而,史无前三千兵力把蒋部七、八百人团团围住,哪会轻易让他逃脱?眼看兄弟们一个个倒在他的面前,蒋天禄这才后悔不该不听军师之令,今日是革命到头了,还连累弟兄们白白送死。正在绝望之时,三关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紧接着西边的史军突然乱了阵脚,纷纷向两边逃窜。

杨时中闻知三关激战久持不下,亲率五百弟兄前来支援,到了三关才知蒋天禄已杀下山去,心知不妙,便马不停蹄赶来。革命军里外夹攻,蒋天禄才杀开一条血路和杨时中会合。杨时中命蒋天禄先回三关,自己在后面掩护。杨时中边打边退时,不幸中弹伤了内脏,虽经抢救无性命之忧,却落下了病根。战后清点人数,蒋天禄部死伤过半。经此一战,蒋天禄一改莽撞性格,变得阴郁内敛,对杨时中始终存有愧疚之心。如今见他病入膏肓的症状,怎能不心如刀绞?

杨时中见他伤感的样子,便说:“天禄老弟,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何苦作出婆婆妈妈的熊样!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愚兄便不再拐弯抹角,就跟你直话直说吧!人生总有一死,早晚又有何妨?但求有生之年活得有价值而已!侯老司令英年早逝,看来愚兄也将应他之邀,会合黄泉,畅叙旧事。未知老弟有何种打算?”

蒋天禄见他严肃认真,毫无玩笑意味。“主席的意思,小弟明白。既然如此,小弟也就直言相告,决不藏藏掖掖。”

杨时中点头。“理该如此。”

蒋天禄低头深思,片刻后便一改平日寡言少语模样,侃侃而谈。“依小弟愚见,天佑国革命军从当年的一千余人发展到如今数万兵力,凭险固守,坚如磐石,气势不凡。然而当前天下依然纷纷攘攘,各路军阀你争我夺,弱肉强食。而革命军与动辄数十万兵丁、占地一省甚至数省的大军阀相比,无异于任人宰割的砧板之肉。眼下天佑国之所以能偏安一隅,全在于地处偏僻,军阀们无暇顾及。一旦天下一统,天佑国必成众矢之的,处境堪忧。”

杨时中不时点头。

蒋天禄接着说:“天佑山根据地欣欣向荣,但因地理限制,范围狭窄,地少人多,粮草储备不足,兵马舒展不开的弊病凸显,闭塞被动,极易挨打。而笔架山根据地交通便利,进退自如。从天佑国的长远发展看,笔架山根据地更有前途。更重要的是笔架山的当家人在三大主力中最为强大有力。夏师长虽有不足之处,但对革命军忠心耿耿,有目共睹。尤其他身边的韩一粟更是天降奇才,令人钦羡不已!”

杨时中谈到韩一粟时,常常笑容满面。“他是天佑国下一代的杰出代表人物,倘若其他人都能与他并驾齐驱,我就放心了。”

蒋天禄笑着说:“奇才多了,就不足为奇了。主席的枫林弟子中,范人鹤也称得上人才,有勇有谋;欧阳溶泉是个忠厚的实干家,执行能力很强。至于其他人嘛,就难说了。”

杨时中说:“虎师的报告对王涧之在锄奸行动中滥施酷刑的行为不满,我已注意到了。”

蒋天禄神情严肃:“不仅如此。王涧之的个人品德颇耐人寻味,待结发妻子如弃敝屣,在患难之时置之脑后,却在根据地追欢取乐、拈花惹草。妻子遇难后才假惺惺的赋诗悼念、掩人耳目,他还能算一个正常人吗?”

杨时中说:“说得对啊!我们冒着生命危险闯荡江湖,不就是为了家人过上好日子吗?当然,更要让所有老百姓一起过得好,我们自己才能过得安稳,过得心安理得。不过,人无完人,王涧之确有喜新厌旧、不近人情之处。但当前正值用人之际,只要他对革命事业忠贞不二,就得给他机会,让他在斗争中锤炼。”

蒋天禄听他说得在理,也就不再坚持己见。

杨时中说:“你对天佑国现状分析颇有见地,有何应对之策?”

蒋天禄说:“小弟愚见,欲摆脱天佑国困境,无非是三点:巩固现有地盘,壮大军事力量,开拓新的天地。说得具体一点就是天佑山、笔架山两处根据地要进一步减租减息,提高农民种粮积极性;鼓励工、商经营活动,壮大根据地经济实力,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条件;招募新兵,特别是收编散兵游勇;向邻近各省扩大地盘,重点在几省交界处,敌人疏于管理的薄弱地区。”

杨时中慨叹说:“一席促膝长谈,方知老弟深谋远虑、算无遗策。应是心思缜密,有独立主张之人。可惜在锄奸行动中并未如鹰师一般据理力争,却任由滥刑之误延续,是何道理?”

蒋天禄顿时面红耳赤,窘态毕露。“主席一语中的。愚弟确实对不起冤死的弟兄,若不是有私心,怕惹祸上身,原本是可以阻止王涧之的错误举动,减少革命军的损失。至今想起此事,仍然万分内疚,愧对主席!”

杨时中痛心的说:“锄奸工作本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勿枉勿纵是我们的目标。虽说在当前敌众我寡的复杂情况下,发生个别错漏也是在所难免,但明知滥刑的恶果而不加阻制,更不向我报告,这就让人不解。老弟莫非有难言之隐?”

蒋天禄嗫嚅。“怪只怪当年愚弟有私心,对姚其昌百般不满,遂出于阴暗心理,将两名下属安插到龙师,目的是收集不利于姚其昌的情报,揪他的小辫子。谁知这二人竟然先后被祝升平发展成史无前的内奸,愚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生怕有人对此深究,横生枝节,只得任由王涧之胡闹。”

杨时中叹息说:“天禄老弟,当年斤斤计较于名利地位的老毛病依然未改,记得侯司令在世时多次跟你谈过,利令智昏,无欲则刚。如今竟愈发张狂,居然算计到自家老弟兄身上了,这是何苦呢!我知道你对职位的升迁始终耿耿于怀,可你想过没有,小小天佑国地不足一省的百分之一,人不够中国的零头数,在许多人眼中充其量几个山大王、土匪、草寇而已!若不是胸怀天下百姓,追求平等自由志向,我们何必在此苦苦挣扎?革命十多年,方争得区区立锥之地,离远大目标尚有十万八千里,我们自己就殚精竭虑、自相残杀起来,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侯司令在天之灵?”

蒋天禄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羞愧得无地自容。“愚弟知错,悔不当初。”

杨时中语气缓和说:“老弟有悔改之意,为兄不再多言。方才你的一番建议,有许多可取之处,我会慎重考虑。以后有事多来聊聊,老兄弟之间没有解不开的心结。你跟姚其昌的关系要摆正,好在他是随和的人,否则会是怎样的后果?”

蒋天禄真心实意说:“是愚弟的不是,定将负荆请罪。”

告别杨时中后,蒋天禄果然去姚其昌处登门道歉。

姚其昌哈哈大笑:“天禄兄对数年之前的区区小事牵挂如此,反倒令小弟坐立不安。近几年小弟常常面壁思过,深知此生杀人如麻、罪孽深重,早有古佛青灯、远离尘嚣之心。今日天禄兄恰好在此,何不陪伴小弟同去向杨主席请命,批准小弟借大佛村千佛寺旁一隅之地,朝钟暮鼓、度此余生?”

蒋天禄惊谔万分:“姚老弟为何有此荒诞不经念头?我们几个老弟兄追随侯、杨二司令浴血奋战,历经多少次死里逃生。虽时有磕磕绊绊,毕竟是生死弟兄、志同道合,岂可功亏一篑,半途而废?”

姚其昌笑呵呵说:“小弟之所以投笔从戎,原本就是阴错阳差、一时冲动。且生性懒散、心慈手软,舞文弄墨尚可,动刀动枪外行。尤其近期常有刀下之鬼阴魂不散,时时萦绕眼前,或哀哀欲绝,或张牙舞爪,不胜其烦。唯有双目微合,捻掐佛珠,默诵经文时,方有静穆入定的安心。故小弟心意已决,急欲解衣卸甲与青灯为伴。”

蒋天禄黯然。“莫非老弟当真效法前朝顺治皇帝削发为僧?”

姚其昌笑吟吟说:“那倒不必,俗家弟子可也。于千佛寺边竹林中筑一茅屋,一切跟随寺中规矩‘朝暮课诵’、修身养性。闲暇时吟诗作画,红袖添香、秉烛夜游,何其悠哉游哉!”

蒋天禄默默无言,神情凄凉。

姚其昌笑容可掬。“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小弟急流勇退,归隐田园;天禄兄乘风破浪,扬名四海;随心所欲,各得其所。此乃绝佳归宿也!”

杨时中多次劝说姚其昌打消归隐的念头,但姚其昌去意甚坚。无奈之下,杨时中只得成全他的夙愿。一个月后,姚其昌终于如愿以偿成了千佛寺挂名俗家弟子。一幢三开间茅屋掩映在千佛寺旁竹林间,散发出稻草清香。茅屋门上挂有匾额,上书“听钟居”三字。进门可见堂屋墙上端端正正挂着那幅《如来说法图》,两边的对联换成了“松声竹声、钟磬声,声声自应。山色水色、烟霞色,色色皆空。”

下面供桌正中摆放一尊释迦牟尼佛,佛前有一铜质博山香炉,三柱长寿香烟雾袅绕,散发出馥郁香气。东边一间是书房,靠墙一排制作精美的紫檀木多宝格,摆满各式器物,或琴棋书画,或文房四宝。书房正中一张长六尺、宽不足三尺的画桌,桌面黑漆,深沉典雅,也是紫檀木制成。西边一间是卧室,摆放一张月洞式门罩架子床。

听钟居主人除姚其昌外,还有一位就是他的红颜知己赛婵娟。赛婵娟素面淡妆,言谈得体。除陪伴姚其昌抚琴吟唱外,还喂养了一群鸡鸭,草屋前“咯咯咯”、“嘎嘎嘎”叫声不停,煞是热闹。

杨时中、蒋天禄等政府长官在闲暇之余,常到此茗茶、赏画、谈今论故。每当有客人来,姚其昌总要畅谈参禅心得,大谈《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谈人生本来就是烦恼,本来就是苦的。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恨、离别、求而不得、乐极生悲。造成人生苦恼的一切成因是贪、嗔、痴。唯有减少贪念,减少憎恨,提升自已的智慧,增加慈悲心,才是减少人生苦恼的最好途径。

客随主便。在聆听钟居主人谈佛论法时,客人们少不得跟着附和几句,称赞佛光普照,佛法无边,但心里都有各自的心思。杨时中想到自己的身体日显衰弱,天佑国的后事该怎么办;蒋天禄盘算着万一杨主席有不测,天佑国这个家由谁来当,这些高官的位子如何排;夏希周惋惜姚其昌大业未成半途而废。天佑国前景再艰难也不可踌躇不前,定要遵照杨主席意愿,尽快扩军备战!

官员们议论最多是天佑国政事、百姓事、纷纷扰扰的天下事,少不了一番慷慨激昂,感慨万端。尤其是外面的世界乱糟糟,时而袁世凯、时而段祺瑞、时而张作霖,皖系、直系、奉系搞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正应着那句老话:“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台”。

谈得津津有味的就是王涧之,他跟内务部的几个官员拜访姚其昌时,便是他高谈阔论、纵论天下的绝佳时机。他看见几个女娃饶有兴致地倾听自己的演讲,特别是见到李芳菲听得眼睛发亮发光,更是心满意足。王涧之猛抽几口烟,让烟气在身体里尽可能多耽一会,然后才缓缓吐出一个个烟圈,跟以往一样,耍弄一根烟柱将数个烟圈串起的把戏。

王涧之看着自己的“杰作”,眯着眼想了一会,脱口吟诵:《怀古》“闯王争雄霸,满夷起战伐,白夺成三百年清朝天下。世衰也清廷散了骨架,只落的听钟居一场闲话。”

吟毕,王涧之畅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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