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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章(1 / 2)

5涧之失态

小菁带回的消息扰动了司令部,杨时中当即决定派韩一粟、王涧之、范人鹤三人带一个排去枫林镇安置他们的家眷,或投亲靠友,或举家搬到天佑山,决不能让他们落入史督军手中。

杨时中说:“欧阳副官和梅小姐不能在枫林镇露面,他们两家的事就由你们三人负责,务必保证所有家眷平安无事。”

韩一粟说:“司令放心,一定完成任务。可惜的是我们将错过参加革命军后的第一仗。”

上官红袖含笑说:“以后打仗的机会有的是,还怕少了你运筹帷幄的机会?”

夏希周笑着说:“韩老弟才到革命军就献上妙计,立了一功。老弟放心,早去早回,夏某等你回来喝庆功酒!”

王涧之慢悠悠说:“司令,学生有一不情之请,望能成全。学生以为,大丈夫应以天下兴亡为己任,今学生已抛弃一切投奔革命军,当此大战前夕,理当慷慨激昂赴汤蹈火,若要学生临阵脱逃,恕学生难以从命。”

范人鹤变色说:“涧之兄的意思是我们奉命回乡解救父母兄弟是贪生怕死,而弃父母于危难之中而不顾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王涧之甩着长发猛吸一口烟说:“《吕氏春秋》云:‘以私胜公,衰国之政也。’宿敌未灭,何以家为?”

夏希周笑呵呵说:“涧之老弟有鸿鹄之志,夏某佩服。各位兄弟才拿枪几天,急于参战杀敌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各位的父母安危便是革命军的大事,而各位是否上前线尚属次要。并非夏某看不起各位,倘若当真上了战场,夏某真要为各位捏一把汗呢!各位放心走吧,有我们在此,一定打得史督军落荒而逃!”

杨时中意味深长说:“朱熹有言云:‘有所变而不肯为者,私也;有所谓而不敢为者,亦私也。’我们投身革命是为天下苍生,而父老乡亲独非天下苍生?若以绝情为无私,实为矫情,不足取!”

王涧之吐出一口烟,悻悻然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意已决,过一会请韩兄带回家书两封,诸事皆在信中,拜托了。”

杨时中微微摇头:“也罢,人各有志,不勉强了。”

韩一粟望着王涧之阴晴不定的神色,心中疑惑:涧之说话偏执,举动有悖常理,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

范人鹤心想,王涧之此举或许跟韩大哥在军事会议上提出的作战方略被杨司令全盘采纳有关。两位兄长不约而同提出“关门打狗”建议,但王涧之只是笼而统之的提法,不如韩一粟的方案具体翔实,符合实际。两人的高下一望便知。按王涧之好大喜功的秉性,这种结果必然大伤自尊,让他很没面子。恰好欧阳小菁到来,引出枫林镇的话题,王涧之便以义无反顾姿态表现其投身革命的坚定性,其实是想反讽韩一粟意志薄弱,私字当头,借以扳回一局。可他却忘了关键一点:“天地重孝孝当先”,夏师长说得好,安置好父母便是我们的当务之急。王涧之如此矫情,难道就只为跟韩一粟一较高下?

范人鹤对王涧之的心思猜对了一半。

王涧之所说的“关门打狗”是从《三十六计》第二十二计“关门捉贼”引伸而来,此计的实施条件与天平山至天佑山之间狭长山谷十分相符,王涧之原以为自己的妙计能博个满堂彩,却没想到功亏一篑,对茂林修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而弄巧成拙,成了别人垫脚石,被韩一粟抢尽风头。他心中郁闷,便以抢占道德高度、凸显自己公而忘私的精神境界求得自我心理平衡。其实,在他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见不得人的龌龊念头:他不愿让结发妻子翠环来到自己身边。倘若她来了,自己如何追求欧阳小菁?尽管直到今天为止,还是看不出欧阳小菁对自己有半点好感,但他坚信“有志者事竟成”,小菁既然已经来到天佑山,她早晚会投入自己的怀抱。至于父母亲的安危,王涧之并不担心。“有钱能使鬼推磨”,父亲有能耐积聚如此丰厚的财富,自然有本领利用它为自己消灾。

王涧之从韩一粟和范人鹤的眼神中觉察到他们对自己的不屑,但他不以为然,竟在心中默诵自己的新作:“燕雀不识鸿鹄志,短翼岂撑云中天?壮心不已空惆怅,遥望故里万重山。”他自认过目不忘的本领十分了得,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能诌。古为今用的手法已经娴熟,文思简直可算得上如泉喷涌了。

王涧之的自我平衡方法舒缓了军事会议引起的不快,欧阳小菁的身影立刻在脑海显现,伴随而来的便是常常萦怀的的几句诗:“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这几句赞叹美女的诗原本是用于梅蔷的,可惜梅小姐被欧阳溶泉捷足先登,王涧之只得退而求其次。好在欧阳小菁风姿绰约,这八句用在她身上并无不当。一想起小菁,王涧之即刻坐立不安,急匆匆跑去找欧阳兄妹,将至欧阳住处,王涧之马上放慢脚步,甩一下长发,慢悠悠向前,显出沉稳、斯文的神态。

龙师师部离杨时中司令部约莫三、四里地。姚其昌师长和参谋长祝升平正在议论史督军即将来犯之事。

祝参谋长疑惑地问:“大战前夕,师座何以如此悠闲?”

姚其昌笑容可掬:“史督军何足惧?去年被我们打得丢盔卸甲,今年多来几万人马,也讨不到便宜。鹰师照样让他在天平山前丢魂落魄,留下一堆尸体。”

祝升平忧闷说:“去年那一仗,我们虽然打了胜仗却也损失了许多兄弟,还赔了个杨夫人。这一次必定更加激烈,我担心夏师长未必能顶得住。他的三千人马要抵挡敌人四万兵力,力量过于悬殊,纵然英勇善战,也难哪!”

姚其昌说:“升平老弟无需担心,一切都有杨司令运筹帷幄,我们只需养足精神以逸待劳,等候命令就是。”

祝升平疑信参半,迟疑不决地走出师部,见到王涧之悠哉游哉地踱过来,便上前搭讪。“王副官好自在,马上就要打仗了,还有功夫闲逛。”

王涧之潇洒地吐出一串烟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史督军这种手下败将,何须多花心思?”

祝升平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越发了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祝某听说王副官乃枫林四大才子之首,杨司令的得意门生,首席弟子,祝某钦佩之至。”

王涧之谦恭地说:“岂敢。学生初出茅庐,对军事一窍不通,还望参谋长多加指教。”

祝升平含笑说:“好说好说。听说此次军事会议上妙计连连,可圈可点,可否让祝某长些见识?”

王涧之深深地看他一眼,淡淡地说:“我看也没什么妙计,无非是去年那一套,御敌于家门之外而已,学生不懂军事,也知道守住大门,才是正理。”

祝升平乐呵呵说:“当然,守土乃军人天职。王副官去忙吧,欧阳副官家的小美人到了,快去快去!”

祝升平对着王涧之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地加上一句:“兵法云:兵贵神速。年轻人切记。”

王涧之有点不自在,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否则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他只好一笑置之,打了个招呼便向欧阳宿舍走去。

欧阳兄妹和梅蔷都在一起,三个人大眼瞪着小眼一筹莫展。

小菁愁容满面说:“爸爸早就没了当县太爷的气势,家中的一切都由齐姨说了算,如今又遇上这件事,只怕爸爸更没有说话的分量。其实当初爸不同意你们俩的婚事,都是齐姨暗中捣的鬼。她是巴不得哥哥在外闯荡江湖,永远不回枫林镇。现在我又离家出走,倒是遂了她的心愿。我看爸的身体大不如前,齐姨又是那副淫荡的德性,他俩还能在一起多久,实在不敢多想。加上又冒出个郝彦斌,看他跟齐姨眉来眼去的丑态,真让人恶心,有谁能保证不会出什么事呢?”

欧阳溶泉叹息说:“看来是我欧阳溶泉不孝了,父母养育我二十多年,我非但没能报恩,反而给爸添了麻烦,还拖累了梅伯父。可是,眼看自己心爱的人落入猥琐小人之手,能够无动于衷吗?”

梅蔷拉着欧阳溶泉的手说:“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假如你不带我出走,我自己也会走上这条路。至于我爸,想来他们还不敢把他怎么样。”

欧阳溶泉闷闷不乐。“但愿爸能听从我的意见,由韩大哥、范三哥顺利带到天佑山,至少也该有个安全的去处。”

这时候,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扑鼻而来,欧阳小菁皱眉说,一定是他,真讨厌!话音未落,王涧之吞云吐雾地从门外走来。

王涧之大声说:“啊哈,难怪我的耳根发痒,原来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他的“啊哈”二字拖着长长的乡土音,听起来怪怪的。

欧阳溶泉不悦。“我们平庸之辈整日想的是眼皮底下几件顼事,庸庸碌碌、鼠目寸光,哪有资格非议胸怀天下、志在四方的二哥,”

王涧之将长发撩至脑后,不以为然说:“我王涧之心知肚明,知道几位兄弟有所不满,认为我不孝、乖戾。其实男子汉大丈夫投身江湖、立志革命,理应有所为有所不为,当今天下杂乱一团,国不国,民不民;将不将,兵不兵。唯有天佑山一块净土,百姓尚可安居乐业;湘西革命军纪律严明,一呼百应。值此大敌当前,革命军生死存亡之际,我王涧之不忍以私废公,定要激战沙场,杀敌立功。如此而已,岂有他哉?若有引起误会之处,尚需各位谅解。”

欧阳溶泉直言不讳:“古人云:‘日在井中,不能烛远;目在足下,不可以视近。虽明何益。’涧之兄常有宏论,偏不见务实行动。狂言拯救天下苍生,却置父母于险境而不顾;轻许与他人白头偕老,而任由糟糠之妻独自悲泣。此中是非曲直,岂误会二字可解?”

欧阳小菁愤懑说:“翠环嫂子对你王涧之痴心不改,相夫教子、恪守妇道,指望你出人头地,为王家扬眉吐气。可你却说出父母包办决不承认的混账话,到处沾花惹草,莫非你想学陈世美抛妻弃子?你不怕天地不容?”

王涧之吐出一串烟圈,那烟圈渐远渐大,最后用力喷出一根烟柱,从大大小小的烟圈当中穿过。他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仰天大笑。

“大丈夫必有四方志,做第一等人,说第一等话,干第一等事。唐代大诗人岑参说:‘男儿何必恋妻子,莫向江村老却人。’我王涧之自信治国平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逐鹿者不顾兔,岂可为区区私事所羁绊?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唐太宗玄武门之变,造就一世英名,谁敢当面斥其诛杀兄弟、篡位夺权?”

笑毕,王涧之一本正经说:“你我兄弟于枫林镇结义明志,誓言同心成就伟业。尽管兄弟之间难免舌剑唇枪,但决不可吹毛而求小疵,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投身革命,兄弟之情更不可忘,切记切记!”

王涧之猛吸几口烟,直至烟头烫手才随意摔到地下。他轻声自言自语“道不同不相为谋”,言毕扬长而去。

欧阳溶泉摇头叹息:“王涧之突然到来,并非为解释误会,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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