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到那家伙的嘶鸣,充满威胁和愤怒。攻击会在接下来的某个时刻发动,他凭借仅剩的一条腿和倚靠着身后的树来保持平衡,以准备好迎接下一次搏杀。
夜如此宁静,他的心却跳的如同擂鼓,冷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从脚上传来的痛也不似先前那般难忍了,但他浑身上下仍冒着冷汗,特别是手上。
就在他担心着自己可能握不紧匕首时,那家伙的攻击又开始了。一次极速的突袭,他勉强侧开身子躲过,却因为失去平衡而倒在一旁。形势陡转,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击,它庞大的身躯就压在了他身上。那东西一面嘶鸣着一面胡乱而又疯狂地挥舞着钳子,从密布利齿的嘴里滴下的唾液溅了帕兰一脸,他来不及觉得恶心,勉强将匕首架住一个爪子,又用手抓住另外一个。
只有一条腿了,你想再站起来已经不可能了,还有什么是能利用的?他想到了脑袋,但是期望撞痛那东西无异于痴人说梦,他先前用匕首捅破它的外壳时已经十分吃力了。
该死的唾液又来了,看着那东西狰狞的嘴,他感到一阵愤怒,干脆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它脖颈处。
他听到更痛苦的一声嘶鸣,接近着就感到身上一轻,原本压在他身上的那东西已经飞也似的躲到了一旁,用一双散发红光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帕兰也毫不示弱回盯,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同时把在那东西身上的肉从嘴里吐出,那血肉里混着坚硬的甲壳碎片,味道既令人作呕又扎的他满嘴是血。没有镜子和水,他看不清自己此时的模样,但料想那一定狼狈而恐怖。
一个人和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生物就这样默默地对峙着,那东西经过先前的一番缠斗已经有些惧怕了,帕兰也乐得如此,他失去了一条腿,而今又这样虚弱疲惫,对上那东西难有胜算。
尔后是长久的等待,他等待着那东西的再次进攻,毕竟如果自己作为攻方的话一定会破绽百出,但那东西也谨慎起来了,不似先前那般疯狂。它左移右跳,在黑暗中闪烁着身形,藉此迷惑着帕兰,却又不着急进攻。这招很有效果,帕兰已经倦了,反应大不如前,那东西制造的任何声响都让他提高警惕,却难以防范。他知道那东西等着他绝望的那一刻,但他也同样在找寻那东西的破绽。帕兰不会放过取走它性命的机会,正如那东西不会放过在他松懈时切下他一条腿的机会一样。
他觉得冷,已经是秋天了,这样的夜晚,虽然照他估计已经接近黎明了。我还能活着看到下一个太阳吗?他渴望阳光的温暖,但现在没有。这陌生的森林里有的只是冰冷的黑暗,还有隐藏在黑暗里的敌人。一阵虚弱感突然涌上全身,身体不会说谎,他饿了,也渴了。装着食物和水的背包早在先前的缠斗中已不知掉落何处,他的伤口仍然痛的厉害,即便已经止住了血,但他依旧需要继续敷用“崔特蒙特”来进行治疗。
一切都是这样的糟糕,你真该死了算了!帕兰愤怒地想要大吼,他知道抱怨命运没用,但愤怒这样浓烈,简直要完全支配他的心神。
冷静,冷静。帕兰一遍遍告诉自己,忍耐,屠龙者需要忍耐,是的,你已经当不了屠龙者了,但那个东西,你不能让那个东西成为胜利者,决不能让它这么称心如意。来吧,运用你的智慧,那东西所不具有的智慧,打败它,杀掉它,将它碎尸万段!
他把手伸向腰间,那里挂着他的水壶。取下,举起,他一面警惕地注视四周,一面用嘴咬开木塞。他的心跳的剧烈。机会只有一次。再次扫视一番,确认四周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他做了决定。
仰起头,就在水壶即将对上嘴时,前面突然有凌厉的风声传来,空气震荡着他的喉咙。
来了!他绷紧身体,将水壶狠狠朝前扔出,同时扭动身体闪到一旁,手里紧握着匕首有力地向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刺去。他用的气力如此之大,以至于刺进那东西身体的时候简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但是当他继续使力想要在那东西身上划出一道更大的口气,以奠定胜局的时候,手却在此时脱力,不甘中,他只能任由他唯一的武器离开掌握,彻底留在了那东西身上。
我输了。他这样想着,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仿佛中,他见到了明媚的阳光,也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神秘的带着某种独特旋律的歌声,这歌声那样熟悉,带给他无尽的睡意。
好想睡,他的脑海里只飘荡着这唯一的念头,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身上,什么液体滴落在他脸上,某种遥远的嘶鸣震得他耳膜发痛。但真的好想睡,睡一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睡一会么,对的,睡一会,就只睡一会,我实在太困了。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眼皮撑着不闭上的吃力,他难忍这种吃力,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只是片刻,所有的思绪都已消失不见了。
那东西赢了。
摆动着眼前这个敌人的身体,一动不动,呼吸停止,心脏也不再跳动。它成为这场血战中挺立的那方。
举起双钳,为自己的胜利欢呼吧,它发出愉悦的嘶鸣,虽然遍体鳞伤,但双钳仍旧铿锵有力地撞击。
好饿,食物,身体里传来阵阵空虚,历经这样长久的战斗,他需要恢复。对,食物。
眼睛转动,盯住败者。对,败者成为食物,胜者享用,从来如此。
声音--脑袋抬起,听的清晰,伟大在呼唤。
但,食物,饿--脑袋低下。
另一个声音,恐惧,颤栗。伟大在呼唤,前去保护。
不再犹疑,为伟大奉献一切,脑袋抬起,双钳撞击,快回到伟大的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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