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左贤王又要举起刀。
少寒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扣在手中,聚精会神地看着左贤王。
“左贤王!你难道真有谋反之心吗!”伏色摩那扯着嗓子大喊,非常艰难地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布条,“请先过目,再决定要不要和我谈!”
左贤王怒极反笑,见一介儒生竟有如此之大勇,心里也暗生敬佩,他用刀尖挑起那带血的白色布条。伏色摩那喘了口气,这是他最后的王牌,否则他就会成为楼兰亡国的罪人。
“那是什么?”少寒忍不住轻声问。
黛萝摇摇头,心里也纳闷,这没有用的堂叔什么时候这么有魄力,面对左贤王这一方霸主竟能如此不卑不亢。
左贤王看了看那布条,脸色依旧威严,但手中的大刀却慢慢放了下去。
“如何。。。。大王,是否。。。。能进一步说话。。。”伏色摩那道。
“他在哪!!!!!!”左贤王突然咆哮起来,怒不可遏的眼睛让四周的匈奴士兵都不自觉缩起了身子。
“大王能否进一步说话?”伏色摩那腿上血如泉涌,晃了晃身子,有些支持不住。
“本王驰骋沙场多年!从未做过半件对不住单于的事!你这黄口小儿,莫以为本王会上你的当!”左贤王放下的刀又举了起来,盛怒下,刀锋也充满了杀气,似乎要下杀手。
“大王莫忘了!唇亡齿寒!伏色摩那已是亡国之奴,多活一时半会儿又有什么分别,只是大王若坚持一意孤行,恐怕只会负了多年跟随您身后忠心耿耿的士兵!”
晚霞将至,血红的夕阳照映下,伏色摩那脚下的鲜血好似变得更深,此刻的他摇摇欲坠,卯足力气声音也依旧小得可怜,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喊“大王请三思,此事事关重大,不仅是为了楼兰,更是为了您,伏色摩那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和您说的话,您真的不想听吗?
左贤王迟疑地望着伏色摩那,心里十分诧异。黛萝见伏色摩那血流如注,心里很是焦急。
“够了,够了,真是太胡来了!”黛萝正要冲出去,被少寒一把拉了回来,他咬紧牙关:“再等等,我觉得,现在过去的话,反而会负了他一番苦心。”
“大王!”左贤王身后的士兵见他下马,显得十分焦躁。
“本王自有分寸!”左贤王一挥手,走到伏色摩那身边,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年轻人让他心生敬意,“全部退下!”左贤王大吼。
士兵和战马都显得很不情愿,但还是退出了几丈。伏色摩那跌坐在地上,他强行按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大王。”
“哼!现在可以告诉我了,究竟是谁!”左贤王把那布条用力掷在伏色摩那面前。那条白色布条上的红字并不是朱砂,而是人血!上面特殊的文字也是匈奴独有的暗号,这种白色布条被匈奴军称作“托泰”。左贤王之所以见之色变,是因为这条托泰上的内容,也是因为这托泰上的字迹的的确确是属于单于的。他军中有单于安插的人,是为了监视他。左贤王一生征战四方功高盖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单于有所顾忌并不奇怪。可那托泰中,却强调单于对左贤王的猜忌,并且让线人禀报左贤王在楼兰的情况,单于希望治左贤王这次私自出兵的罪,剥他的兵权,再找机会将他置于死地。老单于死后,继位的单于对左贤王极其尊敬,犹如对待亲生父亲一般,左贤王也一直尽心尽力辅佐,谁知单于竟然对他有如此之大的猜忌。倘若左贤王想要篡位,匈奴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一片丹心,却换来单于这般狠心的杀意,再加上身边最信任的士兵中居然有人背叛自己,叫他如何不气!
“我劝大王还是不要为难他。”伏色摩那道。
“荒谬!我军中有叛徒,若是不除掉,我岂不是寝食难安!”左贤王怒道。
“大王还不明白么?杀了叛徒事小,可他背后的靠山可是单于啊!”
“你以为本王不敢么!”
伏色摩那叹了一口气,“大王一世英名,终身追随老单于左右,为匈奴立下汗马功劳,整个西域谁会不知大王乃是匈奴一等一的贤臣,如今若是同单于斗了起来,非得落得个以大欺小的骂名,岂不自毁名誉?”
“哼!本王对单于忠心耿耿,替他南征北战,从未想过染指他单于之位!怎料得。。。他倒是把本王当做家贼!”左贤王说着说着,胡须也气得颤抖起来:“此趟我拿下楼兰,看他怎么治我这私自出兵的罪!”
“大王以德报怨的胸襟伏色摩那自然佩服,可惜,如此一来,大王功高盖主,单于恐怕只会更加心疑。”
“你当然会这么说!楼兰城亡也是亡!不亡也是亡!”
伏色摩那肩膀一阵刺骨的疼痛,使他根本无法思考,幸好自己早已想好说辞,他怕自己坚持不久,于是深呼吸一口,“请大王冷静下来,听我一言。”
伏色摩那用手指在沙地上,吃力地画了起来,“这是楼兰,这面是中原,这面是西域,这是单于的领土,也是西域现在最强盛的国家。”说罢,他又在楼兰处划了一个叉,“倘若大王吞并了楼兰,中原和西域就会面临直接交战的险状,中原皇帝那只老狐狸,定会起兵而攻!楼兰城处于两国之间,是无论中原和大王哪一方将其拿下,到时国界相邻,而楼兰又是西域的重要城池,对另一方都是极大的威胁!试问大王,今天若是中原吞并了楼兰,您会视而不见么?”
左贤王会意,点头,“你说的不错,本王早有考虑,中原皇帝早就把我族视作眼中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现在我军势如破竹,直接和中原拼个你死我活!”
伏色摩那苦笑:“大王好胆识,可惜,先且不言大王的军队有多少胜算,大王这份野心,单于作何看法?单于是否也如大王这般好战?”
左贤王顿了顿,若有所思道:“若是过去的单于,倒有这个意思,可现在。。。。”老单于死了不出三年,单于功绩平平,功过皆无,匈奴大小事务多半还要靠左贤王和右贤王处理。右贤王已近花甲,性子也变得缓慢,是典型的主和派,他也是单于的师父。右贤王一项不喜欢左贤王武断的态度,只可惜左贤王兵权在手,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左贤王尽心尽力辅佐单于治理匈奴,所以单于这三年下来也坐稳了江山,想来,单于不能高枕无忧的唯一原因也就是左贤王手中握住的军权。左贤王一味地建功立业,反而让单于和右贤王的党派越来越为之忌惮,左贤王心中自是有数,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视如己出的单于竟然会萌生杀意,他们叔侄间的间隙竟然已经到了如斯地步!
“以大王现在的兵力,在西域自是无往不利,可论及问鼎中原,恐怕还不是时候。中原人的武器多为铁器,善于冶炼之术,又名将辈出,若是和他们硬拼,就算耗尽国力也不足以抗衡。除非,西域各国全部都能支持单于,否则兵力上已是输面。如今单于在西域是否得人心,大王应该比我更清楚,倘若真有如此野心,为何不先统一西域,得到与中原持平的实力再统一天下!”
伏色摩那沉声道,“大王以霸道治国,即便战胜了西域他国,也不过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更何况,中原见大王的铁蹄吞并他国,正好可以打渔人之利的主意,那可是得不偿失。单于现在的做法,无为而治,以德服人,或许,单于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得到整个西域,到时候才是问鼎中原的最好时机啊!”伏色摩那感觉自己呼吸颇为费力,心知自己可能快撑不住了,他蹒跚到左贤王面前,后者正沉凝着。
“大王一心为国,是您族人的福分,楼兰此战虽小,却事关重大。伏色摩那肺腑之言,孰轻孰重,还望大王三思!”
左贤王扶起跌坐在地上的伏色摩那,脸色十分难看:“照你这么说,本王应该如何自居,难道为了向老单于表忠心,本王就得献上自己的项上人头么?”
“大王自始自终没有谋反之意,可是功高盖主,难掩锋芒,现在少年单于已得人心,证明他绝非庸才,有右贤王辅佐,政权可以稳固。他们之所以对大王如此忌惮,必定是因为大王勇武好战的本性加上手握重权。不如索性交出兵权,方可保全自己,修复与单于之间的关系啊!”
“你是说,本王辛辛苦苦为我族打江山,反倒错了么!”左贤王捡起那条布条,紧紧攥在手中,他望着天空,半晌才叹出一口气。
“罢了,你说的有道理,本王年事已高,也应该为自己打算一番,本王那不成器的几个儿子,都是不中用的东西,倘若要有一两个有你这般睿智,本王也不必如此忧心。”左贤王在匈奴已经感受到了右贤王党派的敌意,自己身边也有推波助澜的小人,他一介武夫,哪有左右政治的能力。“如今兵临城下,我若是铩羽而归,岂不更难和单于交代?”
伏色摩那没想到左贤王竟这么快就被说服了,喜悦使他精神大振,“大王不必担心,我承诺过,楼兰会和中原断交,这对单于来说,绝对是一大幸事,楼兰虽是小国,在西域却有很大的影响力,一旦楼兰归顺,其他国家也会对单于刮目相看!”
“没想到,你都算好了。。。口说无凭,我要你做人质同我去见单于。”左贤王提出要求,看似是要回去向单于交代,实则是想要网罗或者囚禁伏色摩那这样的杰出人才。
伏色摩那顿时对眼前这个大汉心生敬意,他在得知单于有意杀害自己之后,竟还能处处为匈奴设想,实在是光明磊落的豪杰之辈。“我不能去,否则楼兰内朝定会衰败,不过,如果大王愿意,我们可以联姻,楼兰的黛萝公主尚未婚嫁。。。。”
“黛萝公主!”左贤王眼睛一亮,“本王倒是有所耳闻,这样的巾帼女子的确配得上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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