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陶三斗嗓门不高,冬灵却听得真切,环顾周围其他人的表情,忙示意陶三斗止住声音。
陶三斗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幸好晴玥忙着打理父亲的尸骨,并未将注意力投向陶三斗。
几个人忙乎了大半天,将要合拢棺木的盖板,陶三斗灵机闪现,忽然抬手阻止。
“大家慢着,我倒是想起景公生前的两件钟爱之物,不如与景公相伴一同安葬,来生也有个念想和依托。”
“呆头,你说的是哪两件?”晴玥疑惑发问。
陶三斗瞅了一眼元孝,表情自然轻松了许多。
“元孝,这两样物件与你和我还颇有些渊源,一件是这空棺椁当中的牌位,上面有我的十六字血书,另一件是带有竹林字样的腰牌,没有这腰牌,想必我们也不可能在此相聚。景公身为玄学后人抱憾而逝,希望我那十六字血书能陪伴景公完成生前兴家国、旺祖先的宏愿。”
元孝听言,冲陶三斗微点着头,尔后转身跑回茅屋将牌位与腰牌取来,递予晴玥。
“师妹,陶兄说的是,这权当作师父的遗物,师父在天之灵也会得以安息。”
晴玥接过遗物,泪眼模糊,上下嘴唇紧闭,将目光转向陶三斗。
“呆头,晴玥感念于你的细心忖酌,晴玥替家父行过谢礼。”
陶三斗双手拖着晴玥的手腕,语气平和的回应道。
“晴玥妹妹,阿斗不曾救回景公的命,如今,景公已故,你与灵儿结为姊妹,晴玥的事,阿斗理应想得周全,日后,妹妹还需节哀珍重。”
向景的棺椁盖板在几个人合力之下,缓缓严叩,趁天色尚早,他们将棺椁抬出石屋,应晴玥的要求,在一处周遭静谧的空地之上,挖地掘土五尺,借力于粗绒绳与圆棒等工具的作用,向景的尸骨经三日辗转终于入土为安。
此刻,阴云遮日,四面风止,天色渐暗,百鸟惊飞,刹那间,空气变得潮润,当局者的心变得沉闷,魏氏兄弟与陶三斗紧握铁锨向葬棺坑穴内填洒着黄土,晴玥跪于坑穴前,哭泣声不断,冬灵怕骁儿年幼,骇于眼见此景,便远离坑穴,可嘴里却时不时扬声安慰着妹妹晴玥。随着几个壮男将坑穴填满,向景的坟茔明晃晃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陶三斗感叹世事多变,几天前还活生生桀骜不驯的向景,几天后居然带着满腔愤恨,变作地下的冤魂,空气中的埃尘。
父亲身故应为大孝,按习俗,作为儿女最少须守灵七日,但陶三斗与魏氏兄弟斟酌再三,考虑到时局艰险,苦劝晴玥将守灵的期限缩短为两天。晴玥身为向景在世唯一的亲人,虽沉浸在丧父的极度悲痛之中,但紧要关头还是听从了大家的建议,身穿孝衣,头系孝带,跪于父亲坟前,陪着父亲一同度过两日的时限。
夜晚来临,向景的坟前被火烛的冷光映衬的格外清幽,晴玥偶尔聚起火堆,焚烧着父亲生前的衣物以及祭灵的黄纸,元孝身为向景唯一的徒弟,陪在师妹身旁,一面祭奠师父的英灵,一面安抚着师妹哀惋飘忽的情绪。备好的饭菜已经渐凉,憔悴的晴玥直到纷飞散落的纸灰铺满饭碗,依然无心品尝。过了两个时辰,晴玥特意在焚烧纸钱的火堆旁,又拢起一堆红火,打开嘴唇,念念有词。
“东祥、子瑞……你们一路走好,晴玥定会替你们报仇血恨。”
晴玥嘴里念叨着被武馆大火吞噬的二十五条人命的名字,并逐一焚纸钱,鞠哀礼。
站在身后的陶三斗见晴玥一副仁义善心,便有意将她嘴里说出的名子一个一个的记了下来,尔后返回茅屋当中,与正在哄骁儿入睡的冬灵郑重其事说道。
“灵儿,晴玥妹妹如花的年纪便遭遇丧父丧兄丧故之痛,相比之下,我们还是幸运的,方才,阿斗见她念叨着武馆里已逝的学生徒弟的名字,于心不忍,我便将这二十五人的名字悉数记下,想帮助这些人超度灵魂,想必这对晴玥妹妹也是极大的慰藉。”
听了夫婿的话,冬灵顿时惊呆,质问道。
“超度?阿斗,你还精通这些法事?”
“呵呵,灵儿,我哪里会做什么法事,我只不过想让晴玥的心情暂时好受些,你等着,用不了一个时辰,你便会明白。”
说话间,陶三斗神神秘秘的来到茅屋的前厅,在向景的书架子上七拼八凑的翻出了一沓子糙纸,像模像样的端坐于木椅上面,埋着头,有板有眼的玩起了折纸。
其实陶三斗在转世前的学生时代,便有一个不精不熟的折纸爱好,而对于折纸,他最擅长的便是千纸鹤,因为前世,他为了追求邻班的一个班花,曾号令手下小弟帮他折一千只纸鹤,以此打动班花的芳心,早已对学业灰心丧气的他,也利用上课时间笨笨拙拙的练习折纸鹤,时间长了,折纸功夫自然练的纯熟。当他手捧一千只纸鹤送到邻班班花的手中时,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扬洒在臭气熏天的公共厕所里。泡妞费劲千番力,功亏一篑成臭屁。此后,前世的陶三斗再也不敢轻易去追求女孩子,生怕招惹一鼻子灰,丢了脸面,悻悻而归。
不过,纸鹤的叠法,他倒是记忆颇深,方才,他突发奇想,打算将武馆二十五个人的名字写在纸鹤之上,与纸钱一同焚烧,喻意驾鹤西去,飞天成仙,虽然有些小儿磕,可对于从未接触过纸鹤的晴玥来说,想必这也是颇具新意的一种超度方式。
手脚本就粗壮的陶三斗咬紧牙关,满头大汗、不厌其烦的叠着纸鹤,此刻,慢功出细活已经不切实际,为了抓紧时间,已顾不得纸鹤的模样,用了一个时辰才将二十五个纸鹤逐个折好,他手捧纸鹤来到冬灵面前。
“灵儿,你看,见过吗?”
“呀!阿斗,这是仙鹤?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摆弄这些女人家的活计,没发现,你还真有耐性,呵呵,你打算用这些纸鹤做何用处。”
“呵呵……灵儿莫笑,我只是胡乱的叠了叠,若论这鹤的长相,可是丑的很。我已经把武馆二十五个人的名字写在鹤的翅膀上面,过一会儿,将它们一并焚烧,我再配以祭语……”
陶三斗的话说了大半,即刻被冬灵抢过话柄惊喜作声。
“驾鹤西归,夫婿,你这鬼点子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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