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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女儿两相受晦气,沈娘娘巧嘴说芳心。壹(1 / 1)



轿子里上下颠簸,辛予泠理了理歪斜的金簪,捋了捋鬓角青丝,等了些许时候,才听得寒吟说一声:“小姐到了。”轿夫压低了轿子,辛予泠走了出来。门口小厮见是辛予泠来了也不敢怠慢,忙道:“小的愚鲁,竟不知辛小姐客至此处,还容奴才回禀。”辛予泠点了点头,那小厮便进去了。寒吟方才欲同落雪说上一句,只见一二十七八未满三十的妇人出门,那妇人身着白蓝葵领衣物,体态庸糜,笑意轻薄,颇有一番“半老徐娘”的意味,想必她表示舒羽夭母亲的姐妹,“芳”字辈的温芳禹罢。温芳禹笑道:“不知辛姑娘来了,却是每个人迎接,失敬失敬。”辛予泠着实没应付过这种场面,只得干巴巴的回了句“哪里哪里。”随后,温芳禹领着辛予泠进了温家。

真不愧是临安温家,假山伫立,清泉泄于山间,亭台楼阁着实不输天上,只是两旁茉莉却垂败,温老太君喜欢茉莉,温家不论如何,茉莉都是四季常有,那些婢女仆人见那茉莉,倒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只是也不知是否是下人偷懒的缘故,那茉莉似是有些蔫了。温芳禹道:“辛姑娘莫要介怀,今个老爷本是想亲自迎接姑娘的,奈何得知了姐姐的死日,痛哭不已,这两日眼睛哭的昏暗,看不清东西,故此才遣了我来接您。”一路闲话,便到了舒羽夭居的茶靡楼,温芳禹嘱咐:“奴便送到这了,姑娘莫要提及羽夭的伤心。”辛予泠点了点头,便上去。

敲了敲门,是温家的丫鬟开的门,只见舒羽夭一身缟素坐在檀木桌前,交领处皆是用黑条白花镶边,除此便再无颜色罢。手帕掩嘴似是嘤嘤呜咽,两眼鳏鳏眼眶红肿,形容憔悴。却见她两面腮红朱唇鲜艳,发髻一丝不乱,虽是姿色平庸却眉目清澈。

辛予泠款步盈盈,命那丫鬟退下,上前坐下,拉着舒羽夭的手:“妹妹近来可好?”舒羽夭无奈:“左右,也就这样了。”辛予泠观望四下,半儿关心半儿急切:“为何不见了苡萍?这是个什么体统?竟连个贴身丫头都没有?全都是温家的下人!”

舒羽夭苦笑:“母亲出殡,薛姨娘曰人手不够,强拉了苡萍去,遣了个六旬阿婆同我一道,却不想,那阿婆路上倦了钱跑了。”

辛予泠听着便来气:“你也是嫡女,怎可让她一个姨娘放肆?当是温家没了,辛家也没了?我娘好歹也是你姑母,不看僧面也罢,竟连这佛面也不看?”

不说还好,一说那舒羽夭又是两股眼泪,“唰”的一下挂了下来:“爹要盼着娘死,便好立薛姨娘为正妻,她如今是爹心尖上的人,谁奈何她?还惺惺作态的请了个算你先生,说我八字不合冲了娘,说的好听是让我出去避避,不过,是想把我扫地出门罢了,舒家上下几百双眼睛盯着呢,她就那么将我赶出来了。”辛予泠冷笑:“古往今来,我却还是头一回听说这姨娘能给嫡女脸色瞧的,这薛氏莫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舒羽夭低声抽泣,屾屾道:“也只有姐姐能同我说上几句体己话。舅舅自听的母亲过了的消息,眼睛却是半瞎,祖母病重,温家上下,大小事宜,那个不是姨母温芳禹同她丈夫林虚荏管着?她们却只是好吃懒做,一心巴望着祖母死了舅舅死了,这温家便要改姓林了。”

辛予泠:“妹妹切莫难过,你且搬过去同我住,过了两三日便是我娘的祭日,届时舒家薛姨娘必来,我要她好看!”

舒羽夭眸中终于有些喜色,却又是垂眸:“劳烦姐姐了,我却不敢当!”辛予泠拍了拍她的手:“有何劳烦?你本就我的亲表妹,一家人不说家两家话”再同舒羽夭絮叨了几句,便去回了温家掌事,舒羽夭的亲舅舅温芳常。

温芳常自知温芳禹不过对舒羽夭做做表面功夫,背地里给了好些颜色,又念辛家家世,想着

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便随即应允了。温芳禹正愁有这么个舒羽夭绊着,见辛予泠自己送上门来要弄走这天杀的蹄子,心里大快,雇了辆马车,喜得屁滚尿流的便送走了一直杵在府上的舒羽夭。

回辛府的路上,辛予泠特地绕了个弯去素锦阁量了量身孝衣给舒羽夭,又添了些常用的东西,方才算完事,这才回了辛府。

刚到辛府,便见孟青现在院中训斥小厮,辛予泠便知是辛郦回来了,随即让落雪去问孟青要丫鬟,让寒吟带着舒羽夭去了蝶苑中找一屋子安置,舒羽夭正欲拜见辛郦,却被辛予泠劝下:“接你入府本就是我擅做主张,爹爹未知。容我先去同爹爹说上一说你们再见,却也不尴尬啊!”舒羽夭想了想,也觉着自己礼数不周,便先同寒吟去了蝶苑。

辛予泠踩着鹅卵石铺成的泥路,微微觉着有些痛了,一路不知不觉的,才到了墨宝轩,上前轻轻叩门,内里便传出一阵宏厚的男声:“进来罢!”辛予泠方才踱步进去,也未等辛郦说话,她便一股脑的跪下:“女儿有罪,望爹爹责罚。”辛郦看着她,越发像舒眉的模样了,眉间尽透着江南小乡的柔情,眼中似是含着渔舟所泊的清水,虽不倾城,却也佳丽。辛郦叹了口气。还是狠不下心惩罚自己的女儿:“你起来吧。”

辛予泠寻了个楠木椅子坐下后,踌躇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爹,温家……不行了。”

“何以见得?”辛郦依旧低头看书,波澜不惊,仿佛只当辛予泠是笑谈罢了。

辛予泠:“今日去见舒妹妹,见那茉莉花落了一地,想来一般光景,温家也好不到哪去。”辛郦总算被打动,却还是半信半疑:“不过几朵花罢了……”辛予泠听了,心下自知辛郦已有七八分信了,继续道:“温家三代,温老太君喜欢茉莉,而如今茉莉满地,岂是下人不用心?不过是温家自顾不暇。温家‘芳’字辈的索性还有温芳常,温芳棠,皆为温老太君所生,唯那温芳禹是个姨娘的女儿。以致如今,温家嫡亲血脉只剩下温雪盈与温雪珏。温芳常眼睛半瞎,左右有温芳禹盯着,怕也是好不了了,温老太君病重,怕是不久就要归西了,温芳棠又去了,两个孩子又小……如今温家能管事的,便只有温芳禹了,偏巧温芳禹又不是个正经主,她那亲丈夫林虚荏也只管吃喝,如此一来,林家温家,势必败亡。”辛予泠望了望辛郦,见辛郦全神贯注,便接着说:“温家一旦失势,便很难东山再起了,舒家又与辛家,王家与郑家联姻,届时势必坐大,舒家那两口子嚣张的很,若有朝一日得罪了皇上,必定殃及池鱼!如今,只能尽力保舒羽夭,至少让舒薛氏收敛些。”

辛郦一直很欣赏辛予泠,世人常说:琉璃沈崇宁;白玉辛予泠。意思左右是沈宛如同琉璃,光耀四射,珍贵难求,有倾城貌美又有薛洪度鱼玄机上官婉儿的才华。至于辛予泠,便如同白玉一般出尘无暇。才貌虽不及沈宛,却是心怀天下,于诸事见解不凡,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面对大是大非依旧从容不迫,这种才是少有,更是罕有,如此女子,世间绝无仅有!故在此时,这种心态便是可敬可畏的了。

却也不知又叨扰了什么事,待了好一会辛予泠才离开,本是想走大路尽快回到蝶苑,却不晓鬼使神差的绕了远路,走了竹林处回蝶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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