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放一行回到苏州之后,日子过得平静无惊。生活平静固是人之所愿,但对于兰林二人来说,却多少有些遗憾:他们本是有所为而来,倘若只是这么过下去,可如何是好?至于秀林,父仇多年未报,心中又何尝好过?
时间就在这令人郁闷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年关。一到这个时候,衙门里便忙碌起来——不仅是忙着过年,还有各种政务、案件都要处理。这时大家虽然劳累,但也能坚持,秀林却一向体弱多病,连日劳累,便支撑不住病倒了。
于是秀林只得暂回郊外居所养病。原以为不几日便会痊愈,可以回到衙门与大家一起过年,谁想病情刚有了起色,天气却又变得极恶劣,秀林怕病情反复,只好一个人留在郊外过年了。
至于兰林而让人,则留在府衙与苏知府一起过年。苏汝默发妻早亡,膝下只有一女,留在家乡学医,此时亦孤身一人在此。三人一起守岁,倒也不算寂寞。
第二天一早,城里人人都忙着四处拜年,苏汝默作为一州知府和学林名宿,府上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兰林二人呆在此处,不免有些尴尬,故而二人决定,去郊外看看秀林。
却说昨晚从后半夜起,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今天二人出门时,雪虽已停,但积雪已然不浅。城中还好些,走到郊外,真是四望皆白,不辨道路。
“好雪!“看到这番景象,兰若非但没有发愁,反而分外兴奋,在雪地中奔跑玩耍起来。这日兰若头戴卧兔,身穿红绫袄,貂鼠披风,一似绽放在寒天雪地中的花朵。此情此景,连一向被批作没有情趣的林放,也颇为心动,静静站在一旁,含笑看她玩耍。
其实她挺好看的……看着看着,林放脑际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或许是觉得一个人玩没意思,或许是觉得让林放在雪地里等着自己过意不去,没多久,兰若便停止了玩耍,对林放招了招手:“小林子,别看了,快走吧!”
林放笑笑,没说什么,跟着她向前走去。可没走多久,兰若又停了下来,林放从她身边走过,继续向前,也不管她。
“小林子……”兰若却出声呼唤林放,声音里似乎还带着恐惧。
“怎么了?”林放停步转身。
“我……我好像被蛇咬了……”
“瞎说,大冬天里那会有蛇?”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人却一脸关切地跑了上来,急切道:“在哪里?我看看。”
兰若脸上一红,将衣服掀开,果见小腿处有两个红点,正在渗出鲜血,看样子,真是被什么给咬了。
兰若放下衣服,紧张兮兮地对林放道:“这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咬的?不会有毒吧?”
“我们赶紧去找大夫看看!”林放也很是担心。
“哎呀,这种地方,哪找大夫去?”
林放见她受伤,一开始不免慌乱,现在勉强镇定下来,立刻就有了主意:“秀林也通医术,就让他给你看看吧。”
“也只好如此了,唉,还说要看望人家呢……”兰若一边说,一边整理衣衫,整好后,便要继续向前走。
“小兰子!”林放连忙将她叫住:“你行不行?我来背你吧?”
兰若一愣,小声道:“没……没事,马上就到了。”说完,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向前走。
林放也有些不好意思,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所幸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走不一会儿,二人就到了秀林所居的竹楼。单薄的竹楼伫立在寒天雪地之中,显得格外寂寞,竹门上悬一旧匾,上书“此君亭”三字,与众不同,一望便知是苏汝默的手笔。
林放上前敲了敲门,唤道:“秀林——”
秀林开门,将二人让进屋内,正要开口向二人拜年,林放便抢先道:“秀林,真不好意思,刚来就要麻烦你,刚才小兰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你能不能先给她看一下?”
秀林一听,对兰若道:“兰姑娘,恕秀林冒昧。”
说罢,秀林将兰若伤口检视一番,一看之下,脸上竟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沉吟片刻,才道:“兰姑娘,你的伤并无大碍,我拿些药给你敷上,三五日便可痊愈。只是,你是在何处受的伤?”
“就在来的路上,离这不远。”
秀林又思索片刻,对林放道:“林兄,麻烦你再去那个地方看一下。”
“有什么问题么?”
“有。”秀林道:“但现在秀林不敢轻下定论,所以,要劳烦林兄了。”
“好说。”林放答应,转身出了竹楼。
林放走后,秀林拿出药来,兰若接过敷上,然后将房间打量一番:此处地方不大,陈设亦朴素无华,主人似无意追求清雅,案头亦无清供,唯几卷旧书,满室药香而已。
秀林拿完药,又忙着整治午餐招待二人。饭菜上桌,兰若却没有动,倒不是她不饿,而是想着等小林子回来一起吃。
秀林看出她的心思,道:“兰姑娘还是先用些吧,等林兄回来,或许就吃不成了。”
“吃不成?为什么吃不成?”
话音刚落,二人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正是林放。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背上,还背了一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具尸体。
兰若一见尸体,险些吐了出来,掩面道:“小林子!你怎么把尸体带回来了!”
兰若这般反应,倒叫林放进退两难了:把尸体放在屋里?兰若会难受死,那把他扔出去?好像也不太合适。
秀林从柜中找出一个小盒,在盒中取出两颗药丸,对兰若道:“兰姑娘,我这里有两粒药,你把它服下,就没事了。”
兰若平复一下情绪,将药服下,果然好多了。此时林放已将尸体放在门口,道:“真对不住,我也没想到会找到这个。”
“没事,我也没想到——”说着,兰若看了看秀林,道:“倒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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