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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情理之外,意料之中(2 / 2)

“是呀,让不让他去呢?所以我和志平要来找你商量。”

“我们既然无力帮他解决,当然要让他去。他为这事抗争了20年,到了这个关键时刻,根本不存在让不让去的问题。”

“我再去找找汪和桂说说看,有不有别的办法。”

“唉,恐怕找和不找都是一样,照我算八字,你那是等于与虎谋皮,白费力气。”周塬叹了口气说。

周塬目送着莫校长出去,他倚靠在床上正想休息一会。刚刚闭上双眼,达夫进来了,他还在门口就问:“身体好些了吧?”

看到达夫,他立刻又兴奋起来。“祝贺你,终于还了你的清白。”

“别说清白,我还真不清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说着,他在口袋中拿出个信封,从中抽出一张油印的、盖着大红公章的县委文件,周塬接过认真看起来:

□□安平县委文件

(1979)652号

关于改正张达夫错划□□问题的批复

县文教局党组:

报来《关于张达夫划为□□分子的复查报告》收悉。根据□□中央(1978)55号文件精神,经县委研究,同意对张达夫错划□□问题给予改正,并撤销□□安平县委1958年3月26日对张划为□□分子的决定,撤销原摘帽通知,恢复政治名誉。

此复

□□安平县委

1979年3月8日

报:地委摘帽办。

发:县委组织部、宣传部、县计委劳资办、公安局、粮食局、财政局、民政局、银行、狮尾岭公社文教支部、张达夫本人。

“我到现在才知道,将我定为□□的日子是1958年3月26日,这个时候急风暴雨式的反□□斗争已经基本结束。当时我们教师中的共青团员集中整团,我还记得,3月24日在对我的批评结束后,主持人桂云钦作总结时说,你张达夫的言行与□□分子没有两样,简直就是个□□。于是散会后,就让我到了□□分子的队伍中去了。25日晚饭后,我被人叫到二楼教室的走廊上,他给了我一张油印材料,让我在路灯下照样抄在资料纸上,并签上我的名字。从此,我就糊里糊涂成了□□分子。”

“你抄写的是不是你的鸣放材料?”周塬虽说也和□□先生们一起挨斗、游街,但究竟没有经历过那一场,不无好奇地追问。

“抄写的是些什么,我一直不清楚,路灯十分暗淡,我是看两个字写两个,并无完整印象,并不像我鸣放的大字报内容。再说我鸣放的大字报怎么会变成了油印呢?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划为□□,糊里糊涂戴了20年帽子。正因为不服,所以1968年又以我否认‘反动本质’为由,重新戴帽,并判管制三年,直至1974年十一月才撤销。”

“这也难怪你一头雾水,糊里糊涂,我这听的也更是奇里奇怪。”

“我一直在怀疑——”

“怀疑什么?”

“那时划□□是有指标的。或许是因为没有完成指标,于是把我拉上凑数了。”

“不是有一种传言说,当时全县斗了一千五百多人,省里说划得太多,最多不能超过四位数,于是县委便划了九百九十九个,其余的就列入‘中右’了。此说又显得矛盾。”

“无论怎样说,到1958年三月底补划凑数却是个铁的事实,有这个文件为证。”

“不管是原装也好,凑数也好,反正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从今天起,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公民,不再是入另册的牛鬼蛇神,终于扬眉吐气了。”周塬再次表示祝贺。

“这倒是当然。不过戴帽也好,摘帽也好,改正也好,都是‘运动’,是群众运动中被运动的群众。就好比做父母的把儿子打一顿或者骂一顿,也无可奈何一样,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打你骂你,那终归是父母。”

“我倒认为,打你的骂你的并非是父母,而父母是被蒙蔽,岂不冤枉?”

“但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成了过去,只望未来我们能够永远这样生活在春风里……”

“我佩服你的崇高境界,不拘泥于个人的委屈,而始终把对党对国家的热爱,化作拨乱反正、奉献四化的力量。”周塬忠诚地感慨起来。

“唉,遗憾的是江质彬的事,他们却还要拖着。”达夫也知道了这回事。

“那些左爷们还在耍手脚,干扰中央政策的落实,不让党和政府的这份疼爱惠及到每个赤子,甚至继续往他的伤口上撒盐。这伙人谈不上人性,更谈不上党性。党的事业坏就坏在这伙人手上。”周塬有些气愤了,喘着粗气。

“听说县里的政策是,落实对象现在哪里做事,就可以安排在那里,也不占他们单位的编制指标。如果帮他把手续办好了,他就可以留在这里,目前就可由上面直接发工资,从长远看,也可以得到这样一位难得的语文教师!他们这样做太不近情理了。”

“这虽是情理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既不关心你这里缺教师,也没有网罗人才的意识。要想干事业就得另择门庭,现在我才真正理解了鲁天佑夫妇,刚听说汪实荣回屯田区,就赶忙要离开狮尾岭的先见之明了。”周塬十分感慨于那件往事。

“江质彬走,课打算怎样安呢?”达夫的心也是挂在这里。

“合班,我上。”自他听莫飏提出这个问题时,周塬就已经作好了准备。

“不。周塬,听我一句劝,你的身体现在急需休养,你还才四十岁,以后日子还长,保住了身体还可好好工作20年,一次拼光了娘老子给的本钱,是最大的不幸。”

“要人进课堂呀,离高考不过三个月时间了,正到了冲刺阶段啊!”

“调整嘛,刘尊严、胡文楷都教过高二的。”他看了一下表,“啊呀,快12点了,我得赶回去,下午第一节是我的课。”说完,他拿起那个信封走了。

周塬吃完午饭上来,江质彬站在门前等他。走进屋来,老江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说:“主任,对不起,我只能爽约了,我马上就走,先到县里去。莫校长要我再等半天,他说再去和汪实荣、桂云钦们交涉一下。那是没有用的,他们都是冷血。”他有些气愤了,骂人了。“我这是来辞行,也交代我的工作:今天上午我上了三节语文,(1)(2)班在教的课文都教完了,作文卷也全部看完,连教材一起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这几个月来,虽然联校那些人仍是‘狗眼看人低’,但中学的领导和教师却能以平等的态度待我,尊重我的人格,我生活得愉快。我祝你们高考胜利,也劝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这个为命运与尊严抗争了20年的汉子,竟然动起情来,眼圈里闪着泪光。他说完赶紧转身就走。

“您能等一会吗?”

“什么事?”

“要俞君山会计把这个整月的工资发给您!”

“不必了。”他大步向前走了。

下午,莫校长召集三个党员来到周塬宿舍,讨论高二课程调整问题。周塬提出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案:合并(1)、(2)、(4)班变成为两个班,撤销(2)班。成新杰接任(5)班班主任,专教文科班地理,向仲荣教两班语文,周塬仍教(4)班语文。但莫校长坚决不同意。他说:“周主任是长期超负荷工作才累病的,现在应该遵照医师意见去住院。同意周主任的合班方案,从高一抽胡文楷来教高二(1)(4)班语文。……”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塬抢过他的话头说:“我不是不尊重校长的意见,而是没有人来顶了。一个七个高中班、两个初中班的学校,被抽的抽调、逼的逼走,现在只有17名老师进课堂了,这学校还怎么办下去?如果按方才的方案,有三个班的班主任缺人,谁来管理?还怎么运转呢?”

“周主任提出的也是个实际问题。”志平感到为难,“这班主任不安排好,学校便不能安定。不过,周主任的病又是必须住院的。”

“反正我不会去住院。”

“周主任既然执意不去住院,我看就让他留在学校,他的性格我们也了解,他住在医院也不会安心,但留在家里只管一下教务,当(4)班班主任。语文就让刘尊严老师来兼吧。”

“是否让胡老师兼呢?老刘对于上期那件事,似乎还耿耿于怀,我已经碰了两次壁了。”莫校长有些不放心。

“唉,那也是无可奈何啊!老刘是大学中文系科班出身,比之心地也敞亮些,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和学生怠工。”向老师默默地点了点头。

最后决定:成新杰任(5)班主任,向仲荣兼教(4)(5)班语文,调刘尊严跨头兼教高一(1)班和高二(1)班的语文,由温静接任高二(1)班班主任,其他都不动。

过了几天,周塬收到齐楚良的来信。他告诉周塬,江质彬老师到了他那里,向他谈到了许多情况,劝他遵照医生的嘱咐,好好治病。有些事不要太急躁,“风物长宜放眼量”,情况会一天天好起来的。至于江老师的事,现在本已不是一个难于解决的问题了,很快就会办好。最后还附了一首几个月前写的诗:

和周塬老师

1978年我与周塬老师再次共事于狮尾岭中学,调离时忆及1959年往事,承惠诗赠别,特步韵奉和以为答谢。

秋凉气爽十月天,景物依然想往年。

传道授业师尽力,滋兰树蕙花自鲜。

廿载光阴时去远,两番同事共争前。(注1)。

可喜“臭九”重解放,老当益壮着先鞭。(注2)。

(注1)1959年秋反□□时,曾就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和老师职责等,有过一场争论。

(注2)按周诗有“伐柯老九力挥鞭”句。“臭九”:臭老九,□□中□□势力对老师的一种歧视性称呼。

1978年11月于县城

江质彬的问题确实不难解决,因为有大政策在。只是解决得出人意外:他一赶到县城便遇见了他当年的一个老同事,现在受命在筹建地区的师范专科学校,正在网罗人才,像江质彬这样的语文教师,在地区是享有一定知名度的。听说江的问题还没有处理好,只问他是否愿意到新建的师范专科学校工作。江说:“我现在还是被冤枉作为□□分子开除的人,哪里还容我选择学校?”老同事便对他说:“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只管安心住在招待所静候佳音。”

在江质彬的配合努力下,他的同事很快就把手续办好了,包括他的户口迁移手续,他喜笑颜开地写了封信,寄到狮尾岭中学向周塬和共过事的人报喜,周塬知道他的另一个用意也是指斥姜、汪们的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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