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上最灵之药,亦是人心啊!不管来日如何,今日他真心待我,我便不能以瑕疵之心待他。”巫楚忽然揪了揪耳边两个滑稽的垂髫,若有所思,“最毒之药不过人心?好似在哪里听过……”
老仙人猛然连咳几声,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
“此人,你是非嫁不可了?”许久之后,他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巫楚咬着嘴唇,面上微红。
“哪怕背叛族人,哪怕日后为他所害?你也无悔?”
巫楚缓缓点头,眼神坚定:“无悔。”
老仙人怔怔望了她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骤然阖眼,摆手道:“罢了,罢了。”
话语中饱含叹息。
巫楚心宽,好笑道:“此乃喜事,怎么到了仙人口中,却像送命似的?”
老仙人口中咕哝了一句,巫楚没有听清,待要追问,那老仙人又问:“丫头自称违背族令,那这桩婚事,可有族人知晓?”
巫楚摇头。
“如此说来,却无娘家人送嫁?”老仙人皱眉,上下打量她不伦不类的穿戴和发饰,神情极为不悦,“难怪这般不知规矩!”
巫楚摸了摸鼻尖,哂笑道:“凡事从简、凡事从简。”
那老仙人不知在生什么闷气,嘀嘀咕咕许久,忽又提声道:“本非明媒正娶,若再无亲族见证,岂不没名没分!不如明日某代娘家送嫁!”
巫楚讶然:“这……这不太妥当吧?”
老仙人利目一瞪,怒发冲冠:“有甚不妥!你既敢一意孤行地嫁人,却不敢收某这娘家人?”
巫楚慌忙摆手,“不、不,老人家贵为仙人,若愿为我送嫁,自当是我前世修来福气。”
老仙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记住明日待我将你送上墨车。”
说罢,瞥了她的发髻一眼,冷道:“发髻今日不准拆!”挥一挥衣袖,竟是化作了一道青烟,随风而散。
留下傻眼的巫楚,呆呆地抓着耳旁两根滑稽的垂髫,啼笑皆非。
画面到了这里,镜面又起了一道迷雾,应是结束了。
巫瑶却有些莫名其妙。
传说三生镜会让人看到心心念念之前因,此事却是前因无疑,但怎么又成了她心念之事?若要念,也该是那新婚之日,或蜀剑飞升之夜,而非竹林这怪异的一幕啊。
莫非方才种种暗藏玄机?
“仙姑?”
巫瑶茫然抬头,望见崔薇一脸疑惑地在三生镜和自己之间来回打量。
“仙姑魂游天外了?”崔薇奇道,“喊你几声都不理人。”
巫瑶心中微微一动,又垂眸望向镜面,浓雾覆面,袅袅绕绕,那崔薇竟似看不见似的。
“一时走了神。”巫瑶淡笑,思前想后,不得其果,遂手执三生镜,正待归还崔薇,不知为何,那伸出之手微微一顿,重似千钧,仿佛那镜中藏着天大的秘密,欲求而不知的疑虑在她心中不停抓挠。
鬼使神差一般,她竟又凝神望向镜面。
一双手拨开迷雾,镜面中出现了一个垂髫女童,粉雕玉琢的模样,看起来十分讨喜。此时她嘟着嘴,满脸不耐烦,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怪了,为何今日看谁都觉眼熟?难道是年纪大了,患上了胡思乱想之症?
细看几眼,巫瑶几乎笑出声。
那女童正在地窖之中,弱小身躯扛着两坛美酒,步履却十分轻盈。她隔空虚抓,凭空抓出了竹简和笔,一边念一边在竹简上写着字:“遥……相……共……饮……此……酒。”
原来偷酒之人竟是这个女童,那书信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女童随手将竹简往地上一丢,轻快地扛着酒坛,几个闪身,出了文府,提步奔向数里外的竹林,“你要的酒来了!”气呼呼地将酒坛一扔,酒坛在半空中一划而过,随即被人牢牢抓在手上。那女童嘴一撇,小声嘀咕:“神仙心思真难猜。相见故人,却不以真面貌示人;相约送嫁,却恶意失约戏弄新妇;不赴喜宴,偏又叫我偷了这一窖好酒!”
巫瑶的视线随酒坛而动,隐约的月色之下,看到了一双修长白嫩的手。
顺着手慢慢往上看去,素白衣袍,白玉高冠,白皙肌肤,活脱脱一个白生生的人,还是个郎君。
待目光转到他脸上,巫瑶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如同被爆竹炸、铜锣鸣,脑瓜混僵,舌头打结,目瞪口呆,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翩翩少年郎,星目薄唇,矜贵雅致,若养尊处优的王室公子,举手抬足中分外多情,眼波流转间尽是风华。
这、这、这可不就是巫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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