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碧草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自从二娘去了……”她眼睛微微一红,赶忙抬袖遮挡,低声道,“二姐身子就一直不见好。过二日就要拜堂了,婚仪繁琐,真怕她经受不住。”
“说到这个,我实在有些好奇。怎么你这大姐没出嫁,二姐却先嫁了?”
“父亲希望二姐能沾沾喜气。”
巫瑶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咧:“听你这么说,那新郎倌倒是定了冲喜的?”
“不、不!”徐碧草急忙摆手,“李公子怜惜二姐体弱……”
听得这句,巫瑶却笑容一敛,抿嘴问:“他主动提的亲?”
徐碧草不知缘由,茫然点头。
“这位新郎倌,祖上可曾杀人犯事,家有几亩田地,后院有几房姬妾,你们可曾弄明白了?”
徐碧草哭笑不得,只道:“李公子身世清白,家有寡母,无妾无子。”
“寡母?”巫瑶目光微闪,“大姐见过这位老母亲么?”
“自然是不曾的。”徐碧草乖觉地回答,颇为疑惑地道,“姑娘似乎对李公子甚为挂怀。”
巫瑶露出个完美得叫人挑不出破绽的笑容。“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难免倚老卖老,操心操心你们的终身大事。”
徐碧草掩嘴一笑:“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姑娘年轻貌美,驻颜有术,实在叫人羡慕。”
天璇不由偏头望了望巫瑶,像是头一次正眼打量她。
端的是冰肌玉骨,韶颜稚齿。岁月并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顶着这张活了千百年的老脸,对着青春年少的徐碧草一口一个“大姐”,也并无多少违和。
难怪目光挑剔的小妹摇光,也会赞她一声“小美人”。
换做任何一位活了上百甚至上千年的女子,被人夸赞年轻和貌美,约莫会欣喜欲狂吧。
只是道法自然,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有得,则必会有失。换取长生不老的代价,却也是一般人承受不起的。
思及此,天璇突然意识到了其中关键所在。
那么,巫瑶是用什么东西做代价,换取她不入轮回、跳脱六界?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足以贵重到可以换取她作为异类的存在?
他目光摄紧了巫瑶,见巫瑶眸中隐约有阴郁之色一闪而过,须臾之间尽皆散去。
巫瑶垂下眼睑,隐去眸中情绪,倏尔加深了嘴角的笑容,轻巧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徐二姐身子不好是因心病,我这个做长辈的也该去瞧瞧,兴许能瞧出什么端倪。治病得治其根本,光喝药是没用的。”
徐碧草长长的睫毛一颤,在眼睑下投上斑驳的阴影。“怎么敢劳烦姑娘。”
“不劳烦、不劳烦。”巫瑶说着,亲热地将她胳膊一挽,“大姐药也抓好了,不如一起回去吧。”
谁知徐碧草的胳膊猛然一颤,像是有什么难以承受之痛,从嗓子眼里逸出一声痛楚的尖叫。
巫瑶目光一沉,将她袖子一捋,那白嫩的手臂上赫然有一个青黑的凸起的印记,细长的线条盘绕在一起,像是山峦的形状,又像顽童随手画出的几笔。这些凸起的经络,随着徐碧草的颤抖而不断抽搐。
巫瑶伸出微凉的手指头,一触碰到它们,它们便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沉寂下去,隐藏在血脉之下,只留下几道青黑的印记,徐碧草的呼痛声也随之消失。巫瑶看着这些平复下去的印记,它们在皮肤之下安静地蛰伏着,古怪而令人恐惧,仿佛随时有可能暴起给人致命一击。
“这是什么?”
徐碧草脸蛋红艳欲滴,她赶紧抽回胳膊,将袖子捋下来。幸亏所站的地方是一处小巷子,里外又被天璇和韩真挡住了,应当没人看到方才的春光。想到这里,她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没什么。”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巫瑶面色凝重,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胳膊,似乎穿透了袖子,直逼里头古怪的印记。
“就是昨夜,那个……那个东西撞在我胳膊上。”说到昨夜的经历,徐碧草仍然心有余悸,支支吾吾道,“起先没……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个时辰,突然开始发痒,我抓了几下,觉得有些疼,才发现这里青肿了。”她将捡起的纸包在巫瑶面前一晃,“方才看过大夫,大夫说擦点去淤青的药就没事了。”
巫瑶终于从回忆中抽回了神,勾了勾嘴角,道:“那可不是什么淤青。”
“嗳?”
“那是个符咒。缔约的符咒。”巫瑶的视线落在徐碧草温婉的脸上,看到这张总是温婉娴雅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些许不安,她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恶劣地咧出个笑容来。“终身无解的哟!”
这个享受的表情配上她脱口而出的阴森话语,宛如地狱修罗。
天璇忽然觉得,他方才竟然觉得此女貌美,简直是瞎了眼昏了头。
“中了此符咒的人,将被迫用血肉蓄养血蛇,至死方休。”
徐碧草脸上血色褪尽。
“有人要害你啊,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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