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瑶勾了勾嘴角,对着那张皮吹了口气,一阵青烟飘过,皮化成了白纸。
“巫术?”天璇心下一惊,脱口而出。
“准确地说,是‘傀儡’。”
正统巫术之一,傀儡。以白纸化形,神色动作与常人无异。
当年,她就是以傀儡坐镇楚宫,从而得以脱身的。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正好赶上国师巫濛行大逆之术,楚王一怒之下将巫濛五马分尸了,还连累她的傀儡也被绑上了火刑架。
当时在蜀都郫邑颠沛流离的巫楚听说了这件事后,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不知不觉就在鬼门关打了个转,而她却一无所知。
巫楚就是这般,性子优柔绵软,对于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后知后觉,所以才会有了后面那些事端……
这些让人不悦的回忆,叫巫瑶眸色一冷,狠狠捏了捏地上皱巴巴的白纸。
“傀儡”这道巫术,若是学得精妙,便如当年被烧死的“巫楚”一样,常人根本看不出真伪,可代人生,亦可替人死。若是学得粗陋,就像前阵子巫媛所化的鬼面人,以及眼下不知何人所化的“徐幽境”,拙劣至极。只需一捏命门,就会现了原型。
天璇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傀儡,可是傀儡术?”
巫瑶瞥了他一眼,这一眼里颇有些瞧不起的意味。
“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了?”
“傀儡以纸化形,是对符纸作用的。傀儡术以人为媒介,是对人作用的。”
天璇心头一紧,忙问:“对人施展会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就是生死关头,无论那人身在何处,是死是活,都会被当成施术人的傀儡,代替他去死上一回,换来施术人的安然无虞。”
巫瑶说得漫不经心,忽见天璇神色大变,奇道:“怎么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边咧了个恶劣的笑容,“你莫不是,被人下了傀儡术吧?”
天璇肃了肃神情,垂下眼道:“并不曾。”
他所做的那个关于傀儡术的新婚夜之梦,巫瑶显然毫不知情。
那么,那确实只是黄粱一梦么?
天璇忽然在想,如果是这样,那他当真错怪她了。巫瑶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他正生出了些许歉疚,只见巫瑶拾起那张皱巴巴的白纸,在烛火上一点,烧成了灰。她又掉头捡起那身花钗大袖的嫁衣,抚摸着上头的刺绣,自言自语道:“好一幅‘闺阁绣’,乍一看,像是出自文绣院思白之手,就算不是,也是十分高明的仿品了。应当能卖个好价钱。”
天璇正在奇怪她前言不搭后语,却见她一卷袖子,将那身嫁衣扔进了铜镯里。
“你、你这是……做什么?”
巫瑶又用那种瞧不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听不懂么?拿去卖钱呀!”
“你……”天璇指了指闺房,发觉空无一人,只好掉转手指头,又指向了她,面皮一抽,提醒道,“这是新娘子的嫁衣。”
“我知道。”巫瑶漫不经心地往外走去,“左右这婚仪也成不了了,明日肯定有好戏可看。没人会注意到我拿走了嫁衣的,放心吧。”
“这是有没有人注意到的问题么!”
巫瑶认真地想了想,严肃地点头:“嗯,也是,等徐二姐回来,我得好好数落她慢藏晦盗。”
天璇被气得七窍生烟,“你偷窃他人之物,反而怪物主不收藏好,引诱你起了贪念?”
“不然呢?你的意思是怪我咯?”
文叔让他迁就巫瑶的话语跳入了脑海中,天璇强行忍住心头怒火,道:“你若是缺钱,可与本仙说,本仙接济你便是。”
“得了吧。”巫瑶发出了一声嗤笑,“一看你就是个清水仙官。我穿要穿官绣,行要坐车辇。这些都不得需要银钱?旁的不提,光说吃吧,我最爱吃那个曾得蔡右丞赏识的灌浆包子,一千三百贯一顿。”
米价不过千来文一石,而几个包子却要千来贯,竟比一千石米还贵!
饶是向来养尊处优的天璇星君,也当即就白了脸。
蔡右丞一顿包子吃了一千三百多贯,此事轰动天下,久居天庭的天璇自然不会知道,那一顿包子是几百号人吃的,平摊下来人均应是几贯钱。几只包子几贯钱,不少,但也没传闻中那么惊世骇俗。
他皱了皱眉,道:“修仙之道,怎可如此虚荣世俗?”
巫瑶的回答又直爽又大方:“所以我才修不成仙人呀。”
“你!”天璇咬咬牙,忍住即将出口的呵责,沉声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是君子呀,梁上君子。”
天璇方才的些许歉疚顿时消怠。
巫瑶此人,向来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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