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嘴巴对着嘴巴,虽然中间隔了块玻璃,但丝毫不影响彼此面面相觑后的面红耳赤。
估计当时我们的面部距离也就相差一厘米,从对方眼中清晰的看到被缩小无数倍的自己,这还是认识这么久后,我们俩在乌龙情况下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现在仍然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感觉,如果非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跟跑完八百米的感受差不多,心扑通扑通要跳出嗓子眼来,但是身体却不受意识的控制,麻痹之余,微微发软。
而当时的孙嘉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显然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平时他的女性朋友虽然多,但我注意到他和她们相处都还蛮注意分寸的,看着吊儿郎当倒也挺有自己的原则,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雅痞。我想他应该也是第一次和异性距离这么近,那双平时神气活现张扬肆意的丹凤眼里面写满了震惊,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瞪得圆的跟个小纽扣似的,还时不时的眨一下。
我们俩就维持着那个怪异的姿势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是谁轻轻逸出一口气,玻璃上出现一层朦胧的水雾,我们这才如梦方醒,像被电到似的猛地弹开。他倒没我那么慌张,直直的瞪着我,脸蛋还是有点诡异的泛红。我呢,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脸上的红应该跟胸前的红领巾没啥区别,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没出息。
我搬着凳子去了另外一扇玻璃前,为了稳定情绪目前还是跟他保持距离的好,这次对面没有出现他那张欠揍的脸。我长舒一口气,开始擦玻璃,不一会儿就从刚才那场乌龙里多云转晴,还欢快的哼起歌:“我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当风停了梦醒了,如何再飘摇……”这是《春光灿烂猪八戒》的片尾曲,我们上小学时这部电视剧风靡一时,我觉得挺好听,那天不知怎么的还哼上了,现在再解读我当年的行为,八成是跟猪八戒一样发春了,不然不会唱这电视剧里这么骚气的一首歌。
然而铁打的事实证明,工作时严禁春心荡漾,而高空作业时更不能唱《飘摇》,因为我不一会儿就从凳子上飘摇下来了。反正摔下来时我身旁站着个祁致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阳光从他身后射过来,在我身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因为逆着光,我分辨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直觉他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我咬着牙揉揉跌的发疼胳膊和屁股,龇牙咧嘴扶着墙站了起来。他目光沉沉的看了看我,薄薄的唇里吐出一句话,那么阴郁冷酷的一个人,让我觉得他说话间哈出来的气都是冒着寒意的:“下次谨言慎行点,也就不会跌的这么惨了。”
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暗暗思忖:难不成他也觉得我擦玻璃时不该唱《飘摇》?这尊大神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体察民情了?记得刚开学那会选拔班干部时,他就一口回绝了班主任让他当班长的要求,我终于理解了晓雪当初为什么说他脾气差,一口认定褚睿明是班长的那番话了。但是刚刚他的话不是多管闲事吗?我平常跟他交情也不深啊!往常跟他熟络的人,见他说的话好像也不多。
不过,我当时摔下来时,他怎么会刚巧站在旁边?难不成……额,不会吧,我跟他话都没说几句,又哪里来谈深仇大恨?不会是那节体育课上的事,我当时在那么多人面前指责他,记恨着我?刚刚还让我注意自己言行,应该就是那件事了!哎,想不到这人心眼如此之小。孙嘉斯虽然脾气大,但多半发泄完就忘了,等等,我想那瘟神干嘛?
就在我懊恼的猛捶自己脑袋的时候,小黄家驹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脸上表情瞬息万变的,还这么自虐,连我在你旁边站了半天都不知道!”
我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确定祁致维已经走远后,把他的头拉下来,贼兮兮的说:
“你干嘛?不是说好在学校保持距离的吗,万一让别人知道咱俩关系就完蛋了!”
“被人知道你俩什么关系?嗯?我倒是很好奇。”
身后响起这慵懒低沉的声音,我浑身一激灵,让这家伙一天惊倒两次,实在是有违我侠女本色。不过,他们男生走路怎么跟猫似的,不带一点声响。
我定了定心神,淡定的扭头,孙嘉斯斜倚着栏杆,双手插兜,嘴唇微微抿着,眯着眼睛紧紧盯住我,怎么说呢,这么一副随意的姿态里,却让我读出了危险的讯号。
管他什么情绪,我先发制人:“谁允许你在外晃悠了,玻璃擦完了吗?”
“那谁又允许你工作时间和别人窃窃私语了,还有就是,我的玻璃已经擦完,谢谢。”他的语气又差了些。
我探身看了看玻璃,因为自己还没擦完,玻璃怎么看都是脏的,我无法检验他话里的真伪,正打算任命的继续上凳子时,他大手一挥把我拽进了屋里,因为刚才那么一摔,胳膊现在还发酸,我对他的魔爪毫无反抗能力,就被他扯包袱似的扯进了教室。
一停下来,我就甩开他的手,揉着胳膊不满的踹了他一脚:“你干嘛啊?”
“倒垃圾!”他用毫不逊色于我的分贝咆哮着回答我的问题。
我脑袋一时打结,不能置信的指着他,又指了指自己,咽了口唾沫:“你……?和……我?”
“怎么了,不行啊?”
“额,行,当然行。”我被这种奇怪的问话搞得晕晕乎乎的,本能的点头如捣蒜,一口应下来。
不对,这倒垃圾不是洛志强负责的吗?怎么成我们俩来负责了?还有,我纳闷的瞅了瞅面前正在吹胡子瞪眼的这位,他什么时候这么爱劳动了?
孙嘉斯似乎知道我内心的小九九,不耐烦的说:“洛志强刚刚有事,拜托我帮他。这么多垃圾,我一个人搞不定!”
“那你怎么不让黄家驹帮忙啊,我一个女的,你让我……”
可怜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你是组长,这活本来就该你干,我这是好心帮你知不知道?”
额,这都可以,都被人说到这份上了,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和他抬着巨臭无比的垃圾桶走出教室。哎,终于体会到了他被我强行关押在教室擦玻璃时,悲愤的心境。
“怎么这么臭,这都是攒了几年的成果啊?”
孙嘉斯走出教室时那副气魄让我汗颜,不消一会而洁癖发作,现在捏着鼻子皱着眉不停拿手扇风不停抱怨的状态,看着我才心里舒坦点。
“那怪谁,让你不合时宜的热心助人,偏偏还拖我下水,你这人心地怎么这么坏啊?”我憋着笑奚落他。
他狠狠看了我一眼:“你就当我脑袋抽风吧!”说罢步子噌噌迈得很大,走得又快又急。
他这一走快,我的胳膊被拉扯的更疼,丝丝哈着气,让他慢点。
“你怎么这么事儿啊?”他顿住脚步看着我。
“你胳膊摔坏了还能健步如飞啊?”
“你胳膊怎么了?”他眉头间那个小小的川字更深了,不自觉的把声音提高了几度。
“刚从凳子上不小心掉下来了。”我撇撇嘴,轻轻按了按疼的地方。
“说你是猪都是夸你!”
语气那么恶劣,让人火大!
“我摔下来还不是因为……”一想到祁致维是他哥,况且我也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他干的,话溜了嘴边又生生忍住了。
孙嘉斯见我突然不说了,索性把垃圾桶放地上走到我身边,双手抱胸,一副审犯人的姿态,看着就让人不爽。
“因为什么,说!”
“不为什么。”这次我乖乖把嘴闭的很紧。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袖子挽起来。我一看这架势,难不成要严刑逼供?我双手护在胸前,哆哆嗦嗦的问:“一言不合,你…你要……动粗?”
那家伙理都不理我,把垃圾桶搬起来扭头就走。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整蒙了,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怎么还走了?我呢?”
“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又是一声怒气冲冲的回答。
他,这是要我等他?本来就是他拉我来的,我干嘛等他,有病!
刚走了几步,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吧,我还是良心负担太重。
我们俩一起走回教室时,洛志强正一脸纳闷的站在讲桌前,看到我们俩提着垃圾桶进来,恍然大悟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来时我还纳闷这垃圾桶谁替我倒的呢,没想到咱组长还挺热心,嘿嘿!”
我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瞪着孙嘉斯:
“你,怎么解释?”
“他夸你乐于助人你就听着呗,甭害羞,不用把功劳推给我。”那家伙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学着洛志强的样子拍拍我的肩膀,悠闲的自在的溜达出去。
“组长,我领你的情啊,下次……”洛志强笑嘻嘻的说。
“不用下次,现在就给我把玻璃抹干净,要亮的跟你鼻子上架的那副眼镜一样。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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