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历三七九七年。
历史将会记住。这是把卡亚大陆上所有十三个国家全部卷入了战争风暴的一年。在这一年间,位于大陆南部的安塞尔帝国首开战争史上的先河----它创造了一个几乎同时与大陆上所有其他国家开战的记录----这真是了不起的战意。然而,即使是对整个大陆上实力最强横的国家而言,它所做的,也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外太多了。
之所以说,安塞尔帝国是“几乎”同时与大陆上所有其他的国家开战,那是因为,在这之前十几年的战乱中,安塞尔的邻邦、以农业立国的吉马特联邦和以盛产魔晶石而“木秀于林”的帕尔梅伦帝国早已在安塞尔强大的攻势下沦丧了大半国土,最后仅剩的一点势力已经再不能被称为一个“国家”了;而在此同时,安塞尔的另一个邻邦,以“神秘”为名的聂普帝斯王国在整场战争中除去守卫两国边境的部队之外,也并没有向安塞尔治下派出任何一支军队。它所做的,是在经济、补给、武器、情报等方面对各国军队予以支援----严格地说,这也不能算做是真正意义上的“参战”。
然而,那都只是一些无关全局的小事罢了。在当时历史发展的趋势下,无论聂普帝斯的态度如何,都不会对安塞尔在这场战争中的处境有任何实质上的影响了。真正值得后人注意的却是,一个原本并不以军事力量为重的国家,究竟是因为怎样的际遇,才会选择了“武力”这样的一条毁灭之路……
事实上,正如后世人所熟知的一样,最终引发了这场战争的种子,早在四十几年之前就已经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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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历三七五四年五月。安塞尔帝国第三十八任皇帝迭达洛用武力驱逐了自己的皇兄----一个暴虐好色却偏得老皇帝宠爱的疯子----自己在国都多维鲁亚登上了皇座,是为迭达洛三世。同时,一个原本没没无名的宗教教派被迭达洛三世以“护国、救驾、拯民疾苦”的名义而册封为国教;这,就是后来陷整个卡亚大陆于水火之中的鄂尔斯教。
在迭达洛登基的当时,大陆各国都欣然地向多维鲁亚派出了国使。在各国王者们的心目中,比起他的兄长来,迭达洛三世应该还算是一个比较无害、至少也不那么疯狂的邻居了吧?
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按照人们所谓“常理”而规规矩矩地向前发展下去的义务----此时亦然。
在以后几年的时间里,后续历史的演变正是以其残酷的事实而嘲弄了卡亚大陆上所有渴望回避战争的人们。
对于鄂尔斯教而言,“护国、救驾、拯民疾苦”的溢美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尖锐的讽刺。
从魔幻历三七五四年起,鄂尔斯教派因其“国教”的地位而在安塞尔境内得到了极速的发展壮大,而其行事方法也由前期暗中不动声色的争取民心渐次演化到后来公然不择手段的铲除异己;整个教派从起始发展直到最后的成熟,也不过就用去了短短的三十年时间而已。到这时,安塞尔帝国境内已经不再有任何一个“异教徒”存在。
帝国,事实上已经成为鄂尔斯教的囊中之物;军、政两方面的实权大半都被掌握在大主教而非皇帝手中。
迭达洛三世悔之已晚,在魔幻历三七八四年九月被迫退位,将皇座让给了他最小的一个儿子、当时还只有十五岁的卡罗尔斯,这就是后来历史上安塞尔的亡国之帝,卡罗尔斯二世。而迭达洛三世本人最后的命运却比他自己的兄长更为凄惨:后者只是穷困而死,他却最终死于原因不明的可怕疾病,在他咽气时,就连他生前最宠爱的妃子也无法从那一堆烂肉中分辨出哪怕是一点人形来。
这样,鄂尔斯教手上就有了一个完全听从摆布的棋子了。
在卡罗尔斯即位的当年,安塞尔帝国就迫不及待地向其临国吉马特发动了侵略。
这一战争行为最初并没有引起其他国家过多的反弹。正如鄂尔斯教所期待的,各国都只想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明哲保身而已。然而,当吉马特陷落、而安塞尔帝国却明显地表现出不满足,转而进攻帕尔梅伦时,就连大陆上最为乐观的国家也开始感到不安了。
魔幻历三七八九年。在几经波折之后,安塞尔周边剩余四国中的卡扎和克鲁普修尔特斯终于达成了正式的攻守联盟。而这时,帕尔梅伦也已距离丧国不远。
魔幻历三七九一年。历史在这里出现了一次惨无人道的血腥转折。
在历经了长达七年时间的战乱之后,最坏的惩罚开始降临在安塞尔帝国头上:成年男丁的大量战死、农田无人耕种、孤儿寡妇无力谋生、社会伦理败坏……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帝国的经济及国民心理都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就此之时,安塞尔的当政者们做出了一个令整个大陆也为之侧目的决策。
诚然,“本国在战争中所受到的一切损失都要从被征服国处得到弥补”,这是所有侵略者们共同的见识。然而,能够做到如安塞尔帝国此时这种程度的,在整个卡亚大陆上不仅仅是前无古人,相信也绝对会后无来者了。
最初只是强迫被征服国的民众加入鄂尔斯教并缴纳大量财物做为“赎罪”的鄂尔斯教廷,在发现自己最终无法依靠这种单一的方式来平衡战争的支出之后,突然在一夜间反目成仇,将所有被征服国的民众全部贬为奴隶,而其罪名,居然是可笑到极点的“内怀不臣之心”!
对于沦陷区内所有意图恢复故国的贵族而言,把他们当做“安塞尔帝国治下之臣民”而判下叛国之罪、甚至贬为奴隶,无疑是一种心灵及肉体上双重的严重侮辱;但这终究可算是为国牺牲,说起来也已经是骑士精神所能发挥的极至,因此庶几可以无憾了。然而,相较于这些贵族们,那些无心反抗的平民们的“牺牲”,就因其毫无价值而变得尤其可悲了。
在宁肯交出自己所有的财产以求得继续生存下去的平民心中,并没有所谓国家、尊严、信念等无益之物的容身之处。但是安塞尔帝国的最高教廷仅仅也只用了一道轻描淡写的饬令,就使两国所有的遗民,包括平民中最没有反抗能力的老人、妇女和婴儿也在刀箭的逼迫下被烙上了“奴隶”的印记。
奴隶!!
人类的生命和自由,在这乱世中竟是薄弱如白纸,甚至承受不住哪怕一道墨痕的浸染!
之后,奴隶们被大批的赠送给教士、贵族甚至安塞尔本国的平民们,做为役使的工具。壮年男子则被集体赶上了战场,他们必须为了使自己的妻儿父母能够以一个“奴隶”的身份在安塞尔治下存活下去而浴血死战。胆敢在战场上公然进行反抗的奴隶,其亲人会死得极惨;然而,即使无心反抗,他们的处境也不会变得更好、或许也不可能再变得比现实中更糟了。
贵妇们用女奴的鲜血洗浴,并且把美貌女奴的面皮剥下,血淋淋地贴在自己脸上,以期能够青春永驻。贵族们或蓄养年少秀丽的男奴,以之取乐;或命令家中的厨师们尝试着用奴隶的婴儿做出美味的菜肴,用来招待尊贵的客人。而圣洁的教士们则把所有这些奴隶集中起来,用尽了各种残忍的名目,试图以异教徒的鲜血和眼泪为自己谋来永生。
这是一个疯狂的国家。而在这样的一群疯子里,表现得甚至比鄂尔斯的大主教还要更加疯狂的一个,就是帝国的世袭贵族,当时鄂尔斯教廷十二主教中最为年轻的、闻名于整个卡亚大陆的音乐天才----克莱恩·德·扎克莫尔伯爵。
做为一个人类而能够拥有超越于妖精之上的绝美音色,扎克莫尔伯爵因其燃烧般明亮的红发而被誉为“火焰之宠儿”;在其十六岁时就已经成为安塞尔皇室及教廷的首席御用乐师,二十岁时已蜚声于整个卡亚大陆,而在二十四岁华年的现在,他正立身于整座音乐殿堂最高的顶点,傲视天下群伦。
没有人能够了解,一个残忍得用婴儿临死前的哭泣声激发灵感、以奴隶的鲜血为染料、在人皮上谱曲的侩子手,究竟是借由了上苍怎样的偏爱和纵容,才能够弹奏出如此震撼人灵魂的乐章的。
魔幻历三七九四年。聂普帝斯王国发生了一桩令所有人都感到“似曾相识”和头痛的事件。国王坎德拉五世最小的一个儿子,乔埃斯·德·斯图亚特发动了一次政变,将自己的父兄和不愿向他臣服的大臣们同时囚禁起来,并且最终登上了王座。然后,聂普帝斯的新国王向安塞尔发出了含蓄的、寻求和平途径的暗示----它开始用重金从安塞尔辖区向国内大量购入女奴和因体弱、年老、年幼或其他各种原因而无法被送上战场的奴隶;不久后其邻国达卡斯亦以同样的方式同安塞尔缔结了和平盟约。这样,金钱就经由这种不平衡的奴隶交易而从两国大量的流向了安塞尔帝国的国库。同年,经济略见起色的安塞尔帝国再度挑起战争;这一次,它是在两条战线上同时向卡扎和克鲁普修尔特斯两国发动了侵略。
次年,同原帕尔梅伦帝国接壤的爱玛公国不慎卷入战局。
爱玛公国的被迫介入,就此宣告了北方六国联盟的一致参战。安塞尔帝国突然发现,自己在一夕间就面临了必须同时与整个大陆上所有国家对抗的窘境----连达卡斯帝国也在关键时刻反颜相向。只有聂普帝斯依然信守承诺,继续大量地向帝国境内输入金钱----自然是以更多的奴隶来做为交换。然而,令所有人都感到讽刺的却是:在向安塞尔帝国提供资助的同时,它也向安塞尔敌对方的各国联军们提供了大概同样数目的金钱和物质援助;而其军队除了固守边防之外,更无任何其他调动。各国因此可以相信,数年前那一场王位之争已经令聂普帝斯元气大伤,因而不得不全盘接受各国所有苛刻的条件,只求能够在大陆战争的夹缝中勉以自保。
魔幻历三七九七年。在后人眼中,这无疑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在最后整合了各国的军队之后,联军以破竹之势迅速收回了原本属于吉马特及帕尔梅伦两国的土地,直入安塞尔本土,并且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就攻入了安塞尔帝国的国都。
魔幻历三七九九年五月。安塞尔帝国覆亡,其皇室成员及教士被集体押上火刑台处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克莱恩·德·扎克莫尔伯爵。当时他正停留在自己位于德格莫城的庄园之内。
那是一个狂躁和染血的年代。
火刑台上的火焰整整燃烧了半个月的时间,浓烟熏黑了安塞尔向来引以为傲的蔚蓝天空。
而素来被誉为“火焰之宠儿”的扎克莫尔伯爵,这一次却没能得到火焰之神的庇护----在长达三个半时辰之久的火刑结束后,他已是形神俱灭;就连仅余的一点残骨,也被愤怒的人们践踏成尘,随风雨流散。
然后,在骚动结束,各国的首脑们终于能够坐在一起,开始讨论起整个卡亚大陆的重建计划时,负责收没贵族资产的官员却惊奇地发现:原本富可敌国的扎克莫尔家族此时竟然分文不名,甚至连地产也已典当一空!
这样一笔庞大的财富究竟流落何方?
就在各国大惑不解之时,聂普帝斯年轻的国王,被大陆民众一致评价为“藏头露尾、胆小如鼠”的乔埃斯·德·斯图亚特陛下却突然亲身出现在被各国视为最高机密的联合会议之上,并且正式向会议提交了几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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