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当’的声音响了片刻之后,却是忽然一静。萧长风刀法一变,不再以刚对刚,改为以柔克刚,以弱挡强。长刀或拍,或挑,或磕,或引,或削,或顶,或缠,细腻小巧,灵活之极,犹如穿花蝴蝶一般,极尽变幻之能事。任由文进如何攻击,萧长风有如泥鳅一样钻来钻去,让人牙痒痒却抓不住他痛脚。
文进越打越郁闷,原本以为加了些力便能取胜,那知十几招过后,硬是被萧长风以硬碰硬挡去,此时力道已经提至八成,却比先前还要打来还要觉得别扭些。萧长风的长刀不再和他硬碰,却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丝毫不差地落在他发力最难受的地方,不是抢在他力将发未发之时,就是点在长枪旧力已尽而新力未生之际。好几次被萧长风的长刀一引,长枪险些脱手而去。更可气的是萧长风脸上竟然挂着浅浅的笑容,眼睛都甚至有些半眯着了。
“哎,文进不是长风的对手。”丁老爷子不知何时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皱着眉注视着场内比试,沉声说道。
“爷爷,虽然大师兄还未取胜,但也没有显现败迹啊,最多就是持久战。”丁铛有些不服地说道。
“铛铛,你看萧长风的脚下。”丁老爷子出声提点。
“啊”丁铛惊异的叫了一句,说不出话来。
韩成武凝目瞧去,只见萧长风脚下方寸之间已经被扬起的尘土堆了一个小圆,而无论萧长风如何与文进拆招对招,他一双脚却从未踏出那小圆之外。看得人目曳心摇,惊叹不已。
萧长风此时心里痛快之极,这是他来到这世道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架。他内力已封,不必担心因为心法缺陷导致嗜血欲浓而不可控制,因而可以尽情施展刀法。
初时还不适应,只能凭借身形灵敏和以往的对战经验勉强抵挡。但片刻之后,已对文进枪法了然于胸,并非他熟知了文进枪法的所有招式,而是他知道依理而势的道理。要知天下任何招式之出,必然有先前征兆,他若要进攻我的左臂,其眼光必然落在我左臂之上,如果此时他长枪正在我右侧,必然要借力一荡,回溯于腰,再转而向左。既然已经能料敌先机,萧长风借力打力的小巧功夫施展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又是斗了数招,萧长风此时有点像庄子《庖丁解牛》中说的那样,“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道大窾…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无论文进如何加力,也无论文进枪从那出,萧长风一柄长刀信手拈来,依乎天理,游刃有余。
“萧长风动了!”丁铛从被爷爷指点后便一直注意着萧长风的脚下,她是惯打拳赛之人,自然知道脚法节奏的重要性,见萧长风能在如此方寸之间腾挪,已经惊佩不已,更是凝神细看,用心揣摩。此时萧长风一动,她自然是演武厅内第一个发现的。
萧长风长刀格开红缨长枪,借着长枪荡开之际,脚步一跨,出了那小圈,他刀法又是一变,已然由守转攻。场中‘当当’之声又重新响了起来,这次却是萧长风长刀有意触碰,他长刀一磕,顺势前行,又是一劈,借着与长枪相碰的弹跳之力,身子一转,又是一进,刀已转下为上,斜斜挑出,直指文进左肋。文进长枪阻挡不及,只能一退避开此刀,萧长风又是一进,刀上递,攻向文进右肩。招招紧逼,杀得文进节节败退。
先前萧长风防守起来虽然还算稳当,但说不上滴水不漏。但此时进攻起来,刀招却是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如行云流水一般任意所至。
演武厅内众人已经鸦雀无声,全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了其中任何一招一式。尤其是萧长风长刀动作犹如一幅朦胧山水画卷一样,透着一股子难以捉摸的美。
打到兴奋之处,萧长风忍不住放声长吟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是李白的《侠客行》中的句子,萧长风在图书馆第一次看到它时便颇为喜欢,此时他以秦国老调吟唱而来,豪迈而肃杀。
他每吟一句便迈前一步,这几句下来,顿时将文进逼退开好远。待到吟唱到“千里不留行”时,长刀突然一削,贴着文进握枪之手而来,文进一缩左手,长刀顿时登堂入室,往里一搅,文进右手一撒,长枪已成无主之物,萧长风刷刷又是两刀,将文进逼退出去,左脚一挑踢飞长枪。
蓦地刀光一敛,人影一分。萧长风持刀而立,文进失魂落魄般的立在对面。
“承让”萧长风语音未落,一道长影从天而降,正是先前踢飞的红缨长枪,扑哧一声,插入文进身边的泥土之中,嗡…颤动不停。
半响,演武厅内仍旧没声,长枪的嗡鸣之声格外孤单。
“比完了?长风胜了?”丁铃的问声瞬间划破了这宁静,这场比试让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所以没有看清最后究竟如何。
被这问声一搅,众人这才如梦方醒。
“嗯,完了,长风胜了。”韩成武知道萧长风打架厉害,但没料到这么厉害。转头一看丁铛仍望着场中的萧长风,目光闪闪,若有所思。
文进依旧目光无神,傻呆呆地杵在原地。他资质不错,入门又早,丁氏武功学得七七八八了,所练也颇有成就。尤其是枪法一道,在年青一辈中是佼佼者,因此不免有些自傲之心。不想今天却惨遭打击。他不是没败过,不过打败他的人都是些望老名宿,哪知今日竟被一个看上去才刚刚成年的少年所败,而且是完败。尤其是后面萧长风进攻开始的那一刻,无论他如何变招如何费尽心力,依然不能阻挡萧长风那似缓实急的脚步。被人杀得如此毫无招架之力,让他觉得有如做梦一般。
丁老爷子叹了口气,走到徒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文进,不用灰心,长风刀法之高已非我们能望其项背的,放眼天下,只怕也鲜有敌手。不要计较一时得失,要知能和长风交手也是一种领悟武功至理的机会。”
文进陡然一醒,朝师傅说道:“师傅教训得没错,弟子今日才真正领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弟子输得心服口服。”又朝萧长风一拱手,说道:“长风兄弟武艺之高,令人佩服万分,以后若有机会,不吝指教。”说完之后,闭目不语。
丁老爷子知道徒弟正在思索方才的对斗,若是真的能从其中领悟些道理来,那可是受益匪浅,也不去打搅他。朝四周弟子说道:“你们也好好领悟一下方才的比试。”
萧长风此时也较为欣喜,解开封住的穴道之后,真气跳动活泼。心空似水,意冷于冰,神静如岳,气行如泉。修为竟然隐有突破之像。
只听丁老爷子叹道:“长风这身功夫是从那学的,可是高明之极啊。”
萧长风一愣,方才只顾打得兴起,忘了还要为这奇异身手解释这回事情,此时被丁老爷子一问,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呵呵,长风不必为难,这种门派不传之秘不说也罢。”丁老爷子以为萧长风限于门派规矩不能告诉外人,所以也不再追问。
萧长风舒了口气,既然丁老爷子这么认为,那就将错就错,笑了笑,也不过多解释。
“走,我们喝酒去。”丁老爷子见到萧长风武功如此出众,自然欢喜不已。
“爷爷,等等,我也要和萧长风打一场。”丁铛走了过来。
“哦?”丁老爷子倒是不反对丁铃和萧长风切磋一下,要知道看拳的不如练拳的,只有真正下场较量了才能收益更多。不过他却不好替萧长风拿注意,只得眼光瞄向萧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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