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了？”她稳下心神，问道。
“帮我照顾着他。”西西并没有正面回答，将易川平放地面，说着她身体骤然散发出一阵荧光，形成一道十余丈庞大的光圈，将三人罩于其中，同时额头的神印，光芒也骤然明亮起来，放射出一道璀璨光束。
光束离开神印，便快速涌动了起来，数息后形成一个丈许面积的白色漩涡。
“如果一会儿情况不好，你便带着他离开。”
她蹲下身擦去易川嘴角的血迹，又帮他理了理有些破裂的衣衫，粉唇微动着想了想，说道。
这便是告别的意思。
林月月娇躯猛然一颤。
“他没事，用不了多久便能醒来。”西西微微怔了怔神，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带着他离开后，好好安慰着他一些，以后……好好照顾他。”
林月月眼眶顿时便有些潮红起来。
西西平静说道：“也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林月月沉默片刻，声音微微颤抖道：“真的没办法了么。”
“都累了。”西西想了想，说道。
然后她便消失在光罩中。
这个时候，不应该说得太多。
林月月怔怔看着她先前站的地方，然后又看着全身隐隐发黑的易川，不断来回游移，面色恍惚了不知多久后，一滴晶莹泪珠悄然涌出。
…………
…………
西西重新出现在了黑山之巅，静静站在一道宛若兽头的黑气之上，散发着淡淡地荧光，与脚下近乎实质化的黑山，周围墨汁般的黑色泾渭分明，但仿佛又与这令人恐惧的黑暗，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形状无比狰狞的黑山，因为她的存在，似乎也不再那么黑暗邪异了。
仿佛有风吹过，兽头下方高低不平的黑山，顿时便掀起了绵连不绝的黑浪，就像风吹过浓密的草原时那样绵连而柔和。
自然不是草浪，而是一缕缕黑色的死气，凝成了无数条漆黑的蛇，纠缠到一起缓缓翻动。
黑山的尽头，便是一片洁白的世界。
停留片刻后，她轻轻向前掠去，在两种光芒交错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即缓缓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看向前方。
远处将圣徒完全淹没的光华，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然而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环形黑洞——随着光华一点一点的收敛、散去，黑洞的环便越来越厚。
当光华散尽时，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没有再自行修复。
黑洞的中心有一团金色的光。
是神像破碎，露出真身的圣徒。
先前那铺天盖地的亡灵，以及死气，虽然能和他的神圣光明力量平分秋色，甚至微微占据了一定优势，但也还不至于能将他的神像打碎。而西西的虚无神眼，虽然能够净化万物，但由于先天的遭遇，使得她并不够完整，不能完全掌握这种力量，再加上她自身境界的弱小，所以也无法真正能做到这种程度。
真正使得圣徒被压在下风，神像被打碎的，是因为他本心产生了动摇。
在亲手焚掉三十六血僧的魂魄时。
作为佛门通晓天地的圣徒，他的本心原本不该受到生生死死的影响，但那感官、情绪被刺激放大了无数倍的血僧魂魄却是个例外——这些血僧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在他的教导下，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在三十六血僧向他发出无比强烈的求生哀求，而他犹豫片刻，却不得不亲手将他们杀掉时，其实他的情绪便已同样受到了细微的影响。
这种影响很细微，原本不足为虑，但正是他那短暂的犹豫，便真正受到了影响，或者说正是受到了影响却不自知才会犹豫。
当然不管究竟是如何，结果也都一样——即便再冷血再残暴的人，在杀自己的孩子时，也只是间接利用别人的手杀掉，极少会有人亲自杀，当然不管是间接还是直接，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心理无疑皆很阴暗扭曲变.态。而他并不是这样的人，或许他淡漠，甚至慈悲到冷血，但也还不是心性扭曲的人，而是被无数人视若神明的人，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本心确实产生了动摇。
对于至强者来说，这种动摇哪怕只是极小的一丝，带来的后果也很严重，所以他立时便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再加上成功弱化存在感的西西，紧接着突然发起的奋力攻击，神像便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完全被打碎，本体还受到了一些创伤……
西西冷漠看着他，他也在冷漠看着西西。
片刻后，他开口说道：“他没死。”
西西说道：“我不会谢你，因为你根本就杀不了他。”
“本尊虽未彻底杀他，但……他也不可能逃得出渡厄手印的封锁，更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本尊身后。”圣徒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杀不了，只是有些疑惑。
西西说道：“你忘了他是神灵师。”
圣徒微微怔了怔，随即便明白了。
易川是神灵师，他自然一早便看到，但随着碰撞超越了世间修行者的范畴之后，他便渐渐忽视了这一点。
并非他托大，而是在这种层级的碰撞中，修行力量根本就没有半点用武之地。所以在即将杀死易川时，他才略微留下了一线生机，想要将他重创活捉。
然而易川却利用这个机会，不仅逃出了封锁，还利用灵魂分身在他神像脑后捅了一刀，使得他的磅礴力量出现了溃散，才在后来西西的追击中节节败退。
“跟我走吧，我可以暂且放过他。”沉默片刻后，他说道。
这一次他没有自称本尊。
西西清冷说道：“打败我。”
圣徒疑惑道：“为何？”
两人的所有手段都已经用了出来，并且耗去了大半力量，却只能击伤他，而不是击败，更不是击杀，所以他有些想不通，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坚持反抗。
西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因为我们说好的，不到最后迫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放弃。”
圣徒微微怔了怔。
然后他说道：“我必须要承认我开始有些同情你们，但是很抱歉，我必须要这么做。”
“要怪，只能怪你们不是平平凡凡的人。”
西西没有说话，她觉得有些恶心。
片刻后，她身后的狰狞黑山开始疯狂涌动了起来。
随即有一团团颜色深浅不一的灵魂，从黑山之中缓缓冒了出来。
与被圣徒亲手毁掉的血僧魂魄一样，这些灵魂虚幻的脸极度痛苦扭曲，像是在拼命反抗被拉扯。
不多时，这些灵魂体便完全脱离了狰狞黑山，完全冒了出来，足有数百道之多！
其中更有数十道尚存些许生气，很显然，这数十人并未彻底死去，但灵魂却被强行夺取了过来！
圣徒面色再微微变了一下。
因为这数十人是降魔僧！
——（晚安，无梦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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