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叔笑了笑，伸出粗糙的手掌给他轻锤着肩，却没有说话。
因为他既不能说，也不能听，更不认字。
林立接着说道：“这么些年我一直认为这句话很对，所以为了家族能更好更稳定的延续下去，就牺牲了不少人，做了不少原本我其实很讨厌的见不得光的事……刚开始啊，我还会安慰自己，对自己说是为了家族才这么做，到后来竟然渐渐的没了歉疚，甚至还觉得理所应当，更甚至已经养成了习惯：一旦有会影响到家族，影响到我的危机潜伏靠近，我就会下意识的要在危机爆发前将它扑灭，无论是做什么……很多年前那个仗义直行的林立，现在早已变成了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样……真的好么？究竟是责任、环境改变了我，还是我本来就是这种人？”
老梁依然体贴的为他捶着肩，只是笑，看起来似乎听见了他的话，其实却没有这只是他一辈子养成的习惯，只要见了人，都会笑。
将绝对不会和别人说的话说出来后，林立也不再纠结，埋下头继续吃饭。
老梁停止了手中动作，然后往外走去。
林立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于是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道：“不用去叫月月，吃完饭我自己去。”每当他在书房错过饭点时，老梁便会去把大小姐找来陪他解闷，因为其实很贴心的老梁知道，家主又难过了，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大小姐。
于是老梁停了下来，笑着站在一旁。
很快，饭菜便被一扫而光。林立一如往常在书房里吃饭那般用手擦了擦嘴，又把手在衣角蹭了蹭，再向收拾的老梁点头笑了笑后，便背着手往外走去。
林月月的小院子隔得不远，很快林立便来到了院子前，停顿了一下后他迳直走了进去。
林月月正在院角的秋千上晃悠，西西不在。
很好，林立微微一笑，然后走了进去。
正低头不知想什么的林月月抬起了头，甜甜一笑道：“爹。”
林立笑着在女儿身旁坐了下来，问道：“月月在想什么呢？小西怎么没在？”
林月月噘嘴笑道：“我没在想什么。”
她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林立也没有再问，伸手轻拍了拍女儿的头，他温和笑道：“我猜……你是在埋怨爹爹。”
埋怨，自然是当初离家出走的原因，自从回来后，父女俩便一直没有提起这个问题，但不提并不代表心里的疙瘩已经不在。林立知道她为什么离家出走，林月月也已经看出来，爹知道她为什么走。
眼里闪过一丝黯然，蹙着眉尖想了片刻后，林月月轻声道：“爹是为了家族好，所以女儿没有埋怨，现在没有埋怨。”
现在没有，就是曾经有，林立笑了笑，有些苦涩。
这注定是一个沉闷，且短时间内无法消弭的问题，所以林月月也不再说话，不知该说什么。
她理解父亲的难处，但也始终接受不了，西西两人被当成弃子，自己也被当成棋子的事实，虽然这事最终成全了两人，没有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也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初衷在那儿。
当初两人在书房里的那番对话，对她来说是心里一根无比尖锐的刺，刺出的伤口，至今未曾痊愈。能做到和曾经没有太多变化去面对父亲，便已经是她的极限。
沉默片刻后，林立低声说道：“这次回来……是小西劝的你吧？”
林月月微诧道：“你怎么知道？”
“你是爹的女儿，爹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吗？”林立苦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西……已经知道爹爹当初的用心，不然她怎么劝你回来。”
林月月点了点头，轻咬着唇说道：“西西是好人。”
林立也点头道：“光是不计较爹爹的没安好心，就足够说明她是一个很大度的人，不仅如此，在知道家族有难时还主动回来……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能有这样一个朋友，爹爹很为你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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