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冰王盖斯是在一个大雪已停的傍晚,那时候天气格外的冷,一阵阵的清烟快速地飘散而过,如同飞逝的流云。我站在堆满积雪的城墙上,一只手揽着幻石鸟粗壮而与光滑的脖子,一手抱在胸前,酉忆和昊裳就站在我两旁,我们的散长的白发随着冽风狂乱地飞舞,放射着异常沉闷的杀气。
城外的不远处,年近300岁的冰王盖斯身穿着虎皮死神战袍,骑坐在高大的麒麟兽后背上,威风凛凛,他的细长的黑发在疾风里嘶嘶作响,泛滥着魔力无穷无尽。盖斯的身后是一排面目冷酷的冰族高级战士,他们都骑着各种各样的怪兽,怪兽的鸣叫声尖锐地穿破了天空,激起了地上积雪纷纷飞扬。看到这些神态各异的猛兽,我就想起了我可爱的三角怪兽,如果它还活着,该是多么的令人骄傲。不过,我的幻石鸟靠在我身旁,昭示着它将会为我付出一切,它已经取代了三角怪兽。
盖斯的眼睛里散发着异常灵异的光芒,如同千年雪狐油绿的目光,他胯下的麒麟兽猛烈地咆哮着,似乎非要跃上城墙。盖斯大声地问我,易童啊,年轻的风王,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想回答。
盖斯接着就问,易童,你可知道你脚下的疆域从何而来?
我说,知道,魔历2336年,没有立足之地的古鲁兰家族带领所有的风族族人攻占了冰族的雪坞山城;魔历2340年,雪坞山城改名为风坞城堡;魔历2341年,冰域一分为二,一半归冰族仍称冰域,一半归风族改称风域。
盖斯没有说话,只是仰天大笑,笑声里弥漫着重重杀机。于是我就继续问他,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挑起战争?
盖斯大笑着说,我要取代索斯娅,我要成为魔界的王,整个魔界将会是我盖斯王朝。
那么,你就忍心看到可爱的族民们惨遭杀戮吗?
有战争就有流血,就有死亡……
不——我几乎发疯般地说,我将会阻止你所做的一切,盖斯。
盖斯暴怒了,就像我一样地大声吼叫着,不,我要与你决战,我要让索斯娅无依无靠。说完,他就继续大声地吼叫,不知道是哭是笑,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嚣张。
天空中,一只雪雾鸟缓缓飞过,凄惨的鸣叫声沙哑得令人心疼,每一声,都能让我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
一股强烈的杀气盘旋而过,我排出右手,一瞬间我就聚敛了自己所有的灵力。我和盖斯同时出手,于是,那只雪雾鸟就在半空里一分为二,一半掉落在我的脚下浸红了城墙上的积雪,一半落在盖斯手中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冰块。
盖斯受伤了,因为在雪雾鸟掉落的瞬间我已经将他周围的寒风凝聚成一柄三棱短剑刺进了他的手臂。盖斯哈哈大笑,他身后的战士们都大惊失色地看着他,似乎谁都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盖斯的目光如同斑斑闪耀的雨花石霞光,在我面前一扫而过,接着他就扭转麒麟兽庞大的头颅,扬长返回了他的兵营。盖斯林走之前的那种幻异的眼神,只有我明白,因为我们都是王。
酉忆洋溢着一脸茫然,看着我,问我,冰王已经受伤了为什么却还要大笑?
我皱了皱眉,说,不知道,可是,我也受伤了。
然后,我就看见酉忆和昊裳都异常惊讶地看着我,他们显得不可置信而且不知所措。那时候,我的双腿已经僵硬得不能移动,刺骨的寒冷在我的身体里正在四处漫延。看着酉忆和昊裳满脸不解的惶恐,我微笑着说,盖斯使用的应该是幻冰术。
******
舅母查伊慕是风坞城堡最优秀的医师,她捧住我的双腿,很仔细地观察着,说,冰王使用的并不是幻冰术,如果我没有说错,他使用的应该是玄冰咒。说完,她就仰起头闭上了雾蓝色的眼睛。从舅母冷漠而且惨白的表情里,我看出了她的无奈,她没有能力疗治我的伤。
为了抵抗体内四处漫延的寒冷,我一点一点耗费着自己的灵力,也就是说,等到我的灵力消耗完了,我的全身就会像自己的双腿那样被冻僵,接着我就会死掉,无可挽回地死掉。我并不觉得疼痛,只是心里泛着无可救药的难过。那一刻,我才就觉得盖斯真的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索斯娅对于盖斯显得无可奈何。
母亲坐在我床边的狐皮玄椅上,摆弄着她自己长长的白发,脸上沉淀着说不出的令人心碎的苍白,她的身后站着两个美丽的丫头,她们的表情竟然也是那样的懵然。
舅母跪在母亲面前,泪流不断,哽咽着说,夫人,我已经尽力了,可是依然没有办法,或许……母亲摆了摆手,异常哀伤地说,算了,你先站起来吧。然后,母亲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雅俞,对雅俞说,去吧,孩子,把酉忆找来。雅俞说,是,夫人。然后她就出去了。
我看着母亲,微笑着说,娘,你不用担心,易童我死不了,曾经有很多次我都快要死了,但最终还是活下来了。
母亲没有说话,嘴角的酒窝微微一动,她抚mo着我的头发还有脸庞,她的细腻的双手在那一刻却显得是那么的冰凉。接着我就问母亲,娘,外面下雪了吗?母亲说,没有,没有下雪,我的孩子。
当酉怡进来的时候,舅母查伊慕坐在门后的藤疲宽椅上睡着了,沉沉下垂的卷发在半空里颤颤悠悠。我示意酉怡轻一点,我怕会吵醒舅母,我想舅母是真的累了,幻姬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因为她疼爱幻姬胜过了疼爱莲姬和离涧。
酉忆跪倒在母亲面前,问,夫人,我能做什么呢?
母亲说,酉忆,你先起来吧。于是,酉忆就站了起来,看着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母亲抚mo着自己衣服上面的千年九尾狐皮毛,同时就望着酉怡说,主人鲁兰生前有一位挚友,他是火族人,叫六道,是魔界优秀而又伟大的医师,他应该住在不圭拉城附近的鱼村里,我想他应该能治好易童的伤。
是的,夫人,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
我看着酉怡充满担忧的面容,对他说,酉怡,你不用担心,我把幻石鸟借给你,这样你就能够很快很安全地返回。
然后我就看见酉怡望着我很自信地微微一笑。
当我抚mo着幻石鸟高昂的头颅的时候,心里面就流淌着尖锐的疼痛。我对它说,让酉怡做一回你的主人吧,我的孩子,你必须要听他的话,要不我就会死掉的,我的孩子……我的幻石鸟不停地啄咬着我的衣服还有头发,恋恋不舍,它圆圆的眼睛里泛着两滴绿色的晶莹,潮湿的光芒映照在屋子里的每一寸空间,那一刻我就更加的难过。
******
酉忆离开风坞城堡的第二天,天就下起了大雪。我只能躺在温暖的石床上看着门外地面上的积雪一层一层地加厚,却不能在这漫天飞雪里登上风坞山顶遥望辽阔风域。我从来没有像这样仔细地看过雪花,一瓣一瓣,仿佛带着人的灵性而飘飘扬扬,降落到地面就一切归于永远的安静,还没有落下的就纯粹是狂乱飞舞的樱花,在半空里潇潇洒洒,哭泣,倾诉……所有的所有如同我曾经的一个迷茫的梦境。
不禁地,我就想起了酉忆和幻石鸟,那时那刻,他们是不是在雾白的高空里飞翔?他们会不会承受得住这深冬的寒冷?鱼村——他们能不能找到多年来杳无音讯的六道医师?还有,六道老者是不是还活着,连母亲都说不清楚。
傍晚的时候,冰族使者就来了,那时候母亲正跪在我身旁为我擦洗着我干燥的脸庞,火炉里红色的火焰也燃烧得正很旺盛。
冰族使者捧着一个异常精致的白色的盒子,脸上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恐惧。他焦躁不安跪倒在屋子中央,双手捧着盒子举过了头顶,说,风王阁下,伟大的冰王让我带给您一样礼物,冰王说请风王您务必收下。
我看着瘦小的冰族使者,有一丝不安的情愫在心里一晃即逝。我问他,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冰族使者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异常柔软地躺下了。我看见幽蓝色的血汩汩冒出了他的嘴角还有眼睛,流到地面上是那样的可怕那样的阴森。那只盒子也滚落到了地面上,发出了空荡荡的声音,似乎里面并没有装什么东西。
我望着站在门口的渊汪,他一脸渗骨的冷漠,呆呆地看着地面上冰族使者的尸体。我问他,为什么要杀死他,渊汪?
主人,你觉得有必要相信盖斯这无聊的游戏吗?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我用十分肯定的眼神告诉渊汪,以后不要再轻易地杀人了。渊汪点了点头,走到那只盒子旁边,用灵力凝聚成一个飞快旋转的圆壳保护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只盒子。
果然,那只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盖斯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