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传说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蚩尤大帝的塑像如同无泪城里苍老的房屋一样破裂倒塌了,碎渣和沉重的尘雾洒遍我的周围,一片冰冷的狼藉。我轻轻地站了起来,心里突然就觉得很难受,那是一种莫名奇妙的疑惑与剧痛,甚至还包括着懵然的遗憾无穷无尽。
有一刻,我的心犹如一潭死水,在落满残花的地平面招摇,荡漾。而我,似乎就凌空悬在云底,茫茫然不知所措。
突然地,一切都是突然地。
蚩尤大帝的如同弯月一样的泅石坐垫一分为二,向两边缓缓移开,顿时我就看到了一条幽深的地道,杂乱的石阶一直通向深处的黑暗里。这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惊讶,于是我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关于蚩尤大帝的遥远的传说,原来,蚩尤大帝就是在这里修炼魔之圣术。相隔四千年,不知道我是来到这里的第几人?
我屏住呼吸,开始试探着走进地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迈开脚步时下了多大的决心。
我的夜明珠照亮了我眼前所有的空间,陡峭而又简单的地道石阶一直漫延到了看不清的深处。我轻轻地挪动着脚步,那一刻我就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地道的墙壁全是大块大块的石板,光滑的表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细小的花纹和图案。看得出,这些关于魔界祖先们生活和战斗的记录是出于蚩尤大帝之手,因为我难以想象出除了蚩尤大帝之外谁还有如此强劲的魔力。图案里,魔界祖先们的生活和战斗,竟然是那样的勇敢那样的艰难,让人觉得心酸心疼。
当我到达地道底部的时候,我的夜明珠就奇迹般地发出了异常深奥的幽蓝色霞光,而我也进入了一个更加奇幻的结界。那是一座年代异常久远的地下宫殿,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的金碧辉煌和奇妙惟肖。蚩尤大帝巨大的彩色画像很霸道地悬吊在正后面的墙壁上,散射着三分寒意七分魔力。宫殿四周的墙壁不再是光滑的石板,而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奇异的坚木,坚木上刻满了很多魔法,不知道是什么幻术。
当我在蚩尤大帝的画像前面跪拜完毕,我就开始很仔细地研究四周所有的魔法,如同我第一次观看风族圣典一样的着迷。那些魔法尽管并不是很深奥,可是却隐藏着巨大的诱惑力和强烈的魔气,当我盯着它们默念的时候,我似乎看到自己的灵魂仿佛一团飞舞的阴影在那些古老的文字上面游来游去,而我的身体也就无法控制地飘了起来。之后,我就更是无法控制地进入了一个似乎不是梦境的梦境,我看到有一股源源不断的黑色气流从我口中直贯而入,接着又化作淡淡的白烟从我鼻孔缓缓冒出,迷漫在宫殿的每一空间,飘飘然,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高高飘起的头发散落开来,安静地铺满了我的后背,我轻拂着从耳边跳过来的一束,如同抚mo着一缕清风。
我知道自己已经默记了所有的魔法,同时,我也感觉到自己的灵力通道泛着一种神秘的酸涩,仿佛被人抽空了血液一样。于是,我就明白,我的灵力很可能已经强大到无可比拟。
我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蓦然地就开始觉得很迷茫,因为突然我就想起了在魔界除了魔之圣术应该没有如此强悍的幻术,难道我就这样学会了魔之圣术?记得母亲也说过,魔之圣术不是只能由具有最纯正血统的火族统治者学练吗?那么,为什么我这个长着白色长发的风族人竟然能够拥有这么强劲的灵力呢?
一切的一切都很简单,却又非常奇怪,令人费解就如同强迫一个人去死一样。
当我从如同梦境一样的虚幻中回过神的时候,蚩尤大帝的画像已经化成一堆灰烬,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墙根。突然地,前所未有的惊讶压抑着我仿佛窒息一般,我的眼睛生生作痛似乎即将要冒出缥缈的火花,原先被画像遮盖的墙壁上赫然写着——魔之圣术,那是魔界最古老的文字。
我开始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慌,原来我真的就学会了魔之圣术,成了索斯娅王朝的第二个魔师。于是,我就想起了詹阳之为我曾经占过的那个梦境,那个梦境结束之后,他对我说,哦,我的少主人,你会成为一个魔师。
一瞬间,我的心中就荡起了疯狂的潮水,在我面前恣意地飞溅,漫过我的脚,漫过我的膝,漫过我的腰,漫过我的胸,最后就淹没了整个我的存在连同我的灵魂。
我想起了父亲鲁兰,他就是死在女王索斯娅的魔之圣术之下,僵硬的尸体,凌乱的白发,还有幽蓝色的鲜血……所有的所有在我的脑海里记忆犹新,仿佛一个个不可触摸的伤痛的疤痕。可是现在,我却奇迹般地学会了魔之圣术,何喜何忧?何痛何痒?我想,我可以去杀死索斯娅,为父亲鲁兰报仇,但我却不能这么做,索斯娅是女王,拥有着至高无上的绝对的权力,况且我爱她,我爱她甚至超越了爱幻姬。
又一次地,我的面前汇聚起了一条黑色的河流,夹裹着我所有的寂寞与忧伤,甚至是席卷着我的郁积的眼泪,朝着一个虚幻的方向滚滚而去,一去不返。
我生命里的所有的人宛若一个个定格的画面,在我眼前呼呼闪过,卷起了我的白发,一丝一丝,如同雪花的飘扬樱花的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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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一切都很简单,那会是很幼稚的错误,因为一切其实并不简单,很不简单。
我丝毫没有想到,我学会的魔之圣术竟然被蚩尤大帝施加了一个四千年的封印,于是一切就真的真的很不简单了。而我,更是愈加的茫然愈加的难受。
我无法运用魔之圣术,只有找到胸口双乳之间印有“卐”封印符的女人,吃掉她的心脏,才可以发挥出魔界前所未有的魔力,惊天动地绝命江山。
突然地,有一瞬间我就绝望般地难过。我无法想象到蚩尤大帝为什么要施加这样一个恶毒的封印,可是我又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封印似乎与无泪城的来由有着莫大的关联。
关于这点,或许,在魔界圣典里面有记载。
或许,这又永远只能是一个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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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飞快地传出地道的刹那间,整个地下宫殿连同整个圆坛就塌陷成了一片废墟,浓烈的烟尘腾空而起,顷刻间就罩住了无泪城的上空。
我仰望着浑浊的天宇,一颗疲惫的心就哗哗然降到了最低谷。天已黎明,遥远的天边泛起了揪心般的斑斓绚丽,如同千千万万的凡世的人悬在东方的地平线倾泻着鲜红的血液。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迫着。
我轻轻地跃上城墙,面朝太阳升起的方向,开始长啸……我在啸声里贯穿了我固有的灵力,但是却不知道自己的啸声会不会传出荒漠,传到风坞城堡或是不圭拉城。
我对自己说,一切都好吧,就当作是个幻化的秘密,我依然是风族最年轻的幻术师依然只是风族的王,而魔界正宗的魔之圣术就荡自己只是听说过而已。
或许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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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我依然依靠着无泪城里不知名的藤果维持着生存,我依然会站立在废弃的城墙上遥望荒漠里远处的远处,我依然会想起很多很多应该想起的人……
我依然仰问苍天,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得去啊?
每一天都是这样,我不知道已经过了这样的多少天。原想着拥有了魔之圣术会奇迹般地走出这茫茫大漠,然而蚩尤大帝的封印却牢牢地嵌住了我的灵魂。当似水的忧伤缓缓流经我心底的那一刻,我就想起了女王索斯娅,或许她也承受着封印带来的伤痛与不安,而她所运用的只不过是火族出神入化的高级幻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冰王盖斯将会所向无敌不可阻挡,最终他的手上会染上无数人无辜的血。
我想,我应该一定走出荒漠,阻止盖斯的叛乱,阻止盖斯挑起的熊熊战火。
无泪城里席卷起的风沙,掠过我的头顶扑进了辽阔的茫茫大漠,汹涌澎湃。我跪倒在城墙上,求祷着父亲鲁兰在另一个世界抑或很安静的灵魂,我的伟大的父亲,我的伟大的神,幻化出一条路,让您的孩子离开这里吧,让我带着死亡去决战盖斯吧……还有,我们的可爱的族人需要我,因为我是他们的王,我的父亲……
日出接着日落,日落又接着日出,反反复复,我随着无泪城的空虚而渐渐苍老,我的胡须已经很长很长,还有我的双手也在一天一天地枯瘦。我已经无法想象发生在风域和不圭拉城的变化,我仰天狂笑狂叫,我的母亲,我的索斯娅,我的族人啊……
我撕扯着遮盖不住身体的幻神圣袍,朝天高歌:
蚩尤大帝
圣之胜者
蚩尤大帝
胜之圣者
风雪漫天
何胜何圣
灭顶之灾
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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