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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行(1 / 1)

夜色依旧苍茫,大雨初歇后的天空上乌云已经散去。寥落的星辰在空中闪烁,和着月光照亮了白特脚下泥泞的道路。

此时他已在白虎城外,跟着弗瑞曼,却不知道要去哪里。血色莲花初退,弗瑞曼就示意让他跟上来,把他带出了白虎城。出城时,本应有繁华的街市,本应有守门的城卫,可出现在白特眼前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北门。很明显,这是弗瑞曼所为。或有意,或无心,这个十二年前曾经掌握着整个白虎广大领土的人在白特面前展现出了这一点:在这片土地上,他仍然具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两人以奇怪的默契沉默着同行。明月从天的一侧升到穹顶,再向另一侧落下。弗瑞曼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白特。此时两人已经走入迷失者森林,站在一块空地的中央。弗瑞曼的面容在皎洁的月光下呈现在白特眼前。并不像第一次会面时的匆匆一瞥,也不像刚才昏暗烛火下的晦暗不清,白特看见的是议张毫无瑕疵的脸。弗瑞曼谈笑间逼退血色莲花的形象还残留在白特的脑中,和白特眼前姿态优雅的人重合在一起,仿佛就是完美的代名词。短短几天,白特已经连续两次为他人的相貌所惊讶,只是艾卓表现出的是不像人类所能拥有的清秀和那种纯然的美。而弗瑞曼,却是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没有丝毫缺憾的完美。居高凌下,清冷而优雅。

弗瑞曼静静地看着白特,等待着。他已经习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更何况白特刚刚目睹他逼退血色莲花。可是白特的眼神很快就恢复清澈,仿佛从来没有被什么打动过,这让弗瑞曼有点意外。(很好……)弗瑞曼暗自赞赏,笑容里多处一丝暧mei难明的意味。

“我很惊讶,”弗瑞曼先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坚定而不容置疑的成分,“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你一直没有责备我当时没有更早出现。你应该不难猜到,我是从城主府跟踪你到那里的,从血色莲花出现就一直旁观,却在最后关头才出手。”

白特盯着弗瑞曼看:“这不像是你会问的问题。或许大部分的人想到那样都会责备你出现得太晚,但是也有很多人不会那样。这些人明白他们无权为任何事情斥责你,因为哪怕你看见我死在血色莲花手里也是理所当然。你不需要帮我。如果我还欠你些什么,那么无疑是感谢,而不是责备。以你的智慧,为什么会为了这种事情惊讶?”

“你很敏锐,察觉到了这个。”弗瑞曼拍手称赞,“的确,我说自己惊讶这点,是假的。不过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想要更加了解你,而通过你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我可以了解到你的一部分。坦白说,我的目的达到了。”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个‘特殊的原因’是什么呢?”

“很遗憾,同样由于这个原因本身,我只能拒绝你的要求。”

白特有些恼怒,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你是看准了我对你抱着感激,不好意思一直追问下去才这么直接的拒绝了?”

弗瑞曼耸耸肩膀,“我也不否认这一点,因为我通过你刚才的回答对你的了解,我确实料定了这一点。这么说来,也可以算是我要了解你的原因了。”

“用结果来解释原因,逃避我的问题和愤怒,你真狡猾。”白特看着弗瑞曼佯作无辜的表情,也绷不住脸上的怒容,哈哈大笑起来,“可是也真有趣!”

“谢谢夸奖。”弗瑞曼用标准的贵族式礼节轻轻一躬:“既然如此,看在你对我的感激和欣赏上,能不能让我更加了解你呢?比如……告诉我,你的过去?”

白特瞪大了眼睛看着弗瑞曼,半晌才叹道:“我收回对你的评价。你不是‘真’狡猾,分明是极端狡猾!”

“这么听来,你是答应了?”

“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不会被你算计到。你算计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倍的孩子不惭愧吗?算了,过来吧,反正我的过去也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秘密。

“不过,像这样坦白地对别人说我曾经地事情,还是第一次。哪怕对更亲近的老师和朋友,我也没有说过的事情,为什么我就这么答应告诉你呢?”白特发出不甘的疑问。

“或许只有我来得及提出这样的要求吧。”

“‘来得及’?仅仅三个字就表现出你对我的了解之多,远远超出我原来的预想。从进入城主府开始……不,或许从半年前逃离黑狱开始我就在你的监视之下了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看着弗瑞曼一无所动的笑容,白特又不禁叹了口气,“算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太在意这个。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要说起来也挺困难的,因为我并不知道我的过去应该从何讲起。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就生活在黑狱里。我的童年,并没有天……”

白特随意坐在地上,背后倚着一棵大树,平静地讲起自己的一切。从孤零零、甚至没有什么记忆的幼年,讲到伍德·斯托克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从快乐讲到悲伤,从懂得生命到触摸死亡,没有声嘶力竭地呐喊,没有撕扯人心的哭声,他的声音始终平静,像平坦流淌的溪水,无论水底有多少石头起伏不平,水面都不会掀起半丝波痕。他继续说着,说到在黑狱里找到的六个老师。说到顺利得不像真实的逃狱,说到波尔和加雷纳,梦幻般的半年安逸生活之后,就是那两个朋友……

白特说到艾卓和雷斯特,忽然停止了自己的讲述。他仰头看了看天,从神情上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在感叹夜凉如水?弗瑞曼却似乎捕住了他的一丝心绪,适时地打破沉默:“剩下的,我都知道了。”

“是的,你也都知道了。”白特回首看着弗瑞曼,“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之外最了解我的人了。如果你要说些什么,现在也是时候了。”

“说些什么?”弗瑞曼仔细品着白特的神情,确定了对方认真的态度之后,缓缓收起笑容。“你这句话的意思看来并不那么单纯。是的,我确实有些话要说。你是怎么发觉的?”

“你有秘密瞒着我,那是你说要了解我的原因。这个秘密显然与我关系很深,可是你不仅瞒着我,而且还明确的告诉我这一点。”白特闭起双眼,依然是那样平静:“有人告诉过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我最亲密的人,就是和我有着无法避免的冲突的人。或者说,我的敌人。”

“姑且不论这种说法的对错,你的猜测确实是正确的。没错,我是将要不利于你的人,也可以说是你的敌人。这同样是因为那个‘原因’。”弗瑞曼叹了一声,“不是我故弄玄虚,可这个原因我确实无法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很愿意成为你最亲密的人,而不是你的敌人。可是,如果终归是如果。我只能说,我不会直接对你做什么,虽然之后不久将会有人想要杀你,而那是我主使的。”

弗瑞曼边说边走,转眼就消失在树林中。“小心吧,本来可能成为朋友的朋友。”

白特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地,不仅仅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幕而无意阻止,更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他对危险的敏锐触觉几乎从未失误。弗瑞曼宣布他们是敌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忽然开始警告白特。危险在包围着白特的树林中完美地藏匿着,正蓄势待发。

弓箭,或者是弩。白特判断着对方使用的武器。刀剑无法发挥对方隐藏在暗的优势,魔法的吟唱太花时间。如果这场袭击是事先谋划好的,白特也会选择这两样武器之一。对方的反应似乎也印证了他的判断。自弗瑞曼离去以后,白特不动,对方便也不动,分明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无疑,那就是白特动的时候。

可是弗瑞曼真的是事先谋划好这场袭击的吗?如果是,还可以勉强把他的跟踪解释成伺机引诱白特到这里来,也可以把刚才的对话看成是放松目标警惕的手段。可是,救人呢?白特并不是轻易会相信别人的人,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起了作用,但他会对弗瑞曼毫无戒备却是因其刚刚才把自己从血色莲花手里救出。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足以让他改变立场的事情,他为什么会突然翻脸呢?更何况,如果袭击是事先计划好的,血色莲花应该是个变量,弗瑞曼为什么不乐个轻松?白特可不认为他有血色莲花那种偏执的杀人美学。

不行,别想这些了。现在树林中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人瞄准着我,而我是一个几乎躲不开的活靶子。如果我能逃脱,以后自然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些。现在还是逃命至上。白特几乎是在这么想的瞬间就动了,猛然一跳,跳向侧面的灌木丛。

如果这时候有别人在看,一定会惊讶白特的无谋。虽然跳起只是一瞬间,但是这一瞬间的凌空会让白特无从转向。对于一个有经验的刺杀者而言,无论是判断他在空中下一刻的位置、还是在这一瞬间射出致命的飞矢,都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那个刺杀者似乎也为此惊讶,出手慢了一点。可是射出的箭疾如流星直指白特后心,眼看就是箭过人亡的场面。白特却忽然又动了,身在半空,无从着力的时候,忽然扯动刚才用脚悄悄缠在树根上的披风,借力转向,翻身向另一边跑去。

可那一箭!白特本来计算好万无一失的避法,还是低估了那一箭的速度。虽然不至于横死当场,还是被射穿了右臂。如果不是这样挡箭,说不定仍难逃一死。这一箭是这么的疾,这么的劲!让白特不由联想到了城主府里艾卓划破时空的一剑。虽然还远远及不上后者,可是足以追魂夺命。白特耍的一手破了僵局,逼过了刺杀者蓄势待发的最强一箭,甚至引出了对方的行迹,可是也伤了右手,几乎彻底丢了自己的战斗力。

后方的刺杀者失手之后并不忙着追击,反手抽出箭支扣上弓弦,连珠三箭疾射白特,与此同时人也丢开弓箭追向自己的目标。这几下动作在一瞬间已经完成,几乎是箭刚射出人就落地疾行。

白特从背后的破风声和脚步声中发现了对方的动作。本来,仓促间射出的三箭无论速度准度还是力度都无法和之前的一箭相比,无论要闪逼还是转身拨开都并不困难。可是这三箭并不是射向白特,射的是白特身前的路。刺杀者的箭术高明,这三箭又射得刁钻。白特无论选择哪种方法,要完全闪开这三箭,速度必然会稍微缓下来,难以逃脱来自后方的敌人。

思索只是一霎那。白特眼看没有任何方法,猛地一咬牙,速度不减,凭着声音辨明来箭的方向角度,微一侧身,用受伤的右臂再次遮挡。

痛!钻心的痛!白特差点痛得倒下。前一箭只是在他的臂侧划过一条深槽,这三箭虽然被闪开一箭,拨开一箭,可最后一箭正中他的小臂,几乎洞穿了他的骨头!不能停,白特这样告诉自己,用最快的速度狂奔着,可是心底的难过却无法压抑。这右手肯定是废了,他悲哀地想着。传来的痛苦已经没有了,或许不该说没有,该说感觉不到。剧烈的痛让他的手臂彻底麻木,感觉就像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这只手。

白特猛一甩头,抛开失落,更加快了速度。他明白,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被追上,是万无生机的。

速度的竞赛在两人之间展开。一大一小两条黑影在林间飞速闪过,中间的距离时远时近。白特逃跑的方向正朝着白虎城。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竞赛,那么胜利的归属就应该取决于刺杀者是否能在白特到达白虎前追上他。一旦白特到达城门,以白虎城卫的训练有素,刺杀者若还要坚持万难全身而退;但在那之前,如果白特被追上,他的生命就会在瞬间走到终点。

夜终于结束了。一丝曙光打破黎明前的黑暗,似乎也宣布了竞赛的终结。白特在曙光中逃出了森林,远处,朝阳下显得灿烂无比的白虎城进入了他的视野。近了,更近了!白特似乎非常幸运,越来越接近白虎,他看清了城门外正有一队士兵,而且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奔逃而来的白特和紧随其后的追逐者。白特几乎想要高声呼喊、赞美生命了!

然而乐极似乎总要生悲。兴奋中白特忽然感到全身乏力,再向前迈一步也不行了。眼前的眩晕随之而至,身上的血迹斑斑看起来已经模糊不清。一路上,他已经受了太重的伤、流了太多的血,全靠着求生的意念才坚持到这里。如果说那是精神凌驾于肉体的状态,那么在希望面前的放松就是一个转折,肉体立刻凌驾了精神,白特这才发现自己的状况。

没想到,绝望带来的是生机,希望却反而引我走向死亡。真是讽刺呀……白特倒在地上默默想。恍惚的视野中有着看见异状过来查询的士兵,也有仍未放弃的追杀者,却不知道谁会先到。他一脚踩着生,一叫踏着死,心里却忽然平静起来。会死吗?可是……我什么时候真正的活过呢?活着是什么感觉,死了又是什么感觉……

冷冷的,利刃刺穿了白特的身体,仿佛要告诉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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