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因为,千古难解的,其实只有一个情字?
日已落,霞渐生,风欲起。
他看着她,仿佛灾星已不在这里。
那是他的叶子啊!
那是他多年来心底唯一的一抹温柔啊!
叶子当然也看到了他。
只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瞟了他一眼,然后就像没有这么一个人一样。
白斩的目光温柔,像是化作水一般:“我找了你多年。”
叶子抬头看他,目光却还是冷:“你配?”
白斩语顿。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颧骨滑下——被自己倾心一恋的人,对自己轻视而不屑——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与屈辱?
“……我……知道……我不……不配!”白斩艰难地开口,“可是,不配就不能思念吗?!”
叶子的身子一震,唇角缓缓绽放出一朵微笑——冷笑!
冷得几乎连灵魂都已成冰!
白斩在她的目光中慢慢僵硬起来。
就像是被她的寒冷冻结了。
——叶子……叶子……
他已不敢再看她,生怕看了便会开始疯狂。
所以,他转过身,却在转身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瞟着静静地站着的叶子,于是心便又痛。
他走得很快。
他怕还没有走远,眼泪就会流下。
——她……也应该是走了的。
慢慢地,他回头,站在山野间。
她是不会为他伫足的。
他知道。
一直知道。
她的背影和她的人一样的冷,冷得让人觉得连温暖的夕阳都已经黯淡。
冷得天地之间,只有她的背影是鲜明的。
白斩见过美女,而且见过不少。
而她,并不算在其中。
她的样貌实在普通,可是她的冷,她的静,她的寂寞,她的眼神,她的背影,却都是天下无双的,也从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一样令太阳失色!
一个这样骄傲的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会在一个黄昏,提着竹篮,穿过林野,就像一个平凡的村妇,为她的丈夫清洗着浸透汗水的衣服……
——丈夫……
眉一皱,心一痛。
她若在此,那么他也必然是他。
——风筝!
我必杀你!
暗暗地发誓,暗暗的恨!
他的拳已握紧——他的心已动。
杀机也动。
他走得很慢,脚印却很轻,风一吹,便没有了痕迹。
他的脚步很稳,很沉,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清楚的脚印。
灾星走在前面,隐隐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渐渐强烈的杀气。
一开始是很淡的,但是越接近青子家,他所感受的杀气便越重。
——我和他有些你没有资格插手的恩怨,所以,你最好不要动手!
江湖上每个人都知道白斩要找风筝,要杀风筝,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那外人没有资格一问的恩怨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恩怨?
灾星不愿相信白斩对风筝的仇恨仅仅是因为叶子,但他知道,叶子无疑是白斩心上的痛。
他了解这种痛,所以他不希望看到白斩伤在风筝手下。
就算白斩立志要杀的人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做“灾星”也一样。
青子还没有吃完他的晚饭。
他吃东西一向很慢。
白斩一见青子就站住了脚,远远地站在院门边,然后才一步步地走向他。
越走近,压迫感便越强。
青子显然感受到了这种压迫力,但他却只是抬起头,手里还拿着双夹了菜正要往嘴里送的筷子,一脸茫然地看着陌生的白斩,然后又低下头,静静地吃饭,仿佛这世上已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了。
白斩的手忽然伸向他。
伸向他的咽喉!
他五指箕张,流星般扣住青子的咽喉。
即使青子低着头,他也决躲不过他的一抓!
可是他却忽略了真正的流星!
灾星的速度比流星还快!
他的手已捉住了白斩的手腕!
他捏住了他的脉门!
没有人知道灾星究竟练了一种什么功夫,人们只是知道他总是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抓住对手的脉门。
这是一种危险的手法,但是一旦练成,就是最简单却最有效的方法。
没有人能在脉门被扣住的情况下还能继续攻击。
但灾星却立刻发现,其实自己已经晚了一步!
他虽然快,却还是慢了一刹。
因为,青子手中的筷子已刺中了白斩的掌心。
白斩的绰号叫做“搏鹰凤爪”,因为他最恨的人就是淮南鹰爪王王怒杀,他要搏断他的鹰爪,就用他自己的“凤爪”。
他的名字叫做“白斩”,他已练成了鹰爪门至刚至强的一招,他已可以和淮南鹰爪王王怒杀打成平手,可是却还杀不了他。
他嘲笑自己这双令黑白两道震慑的手不过是被人啃过丢弃的鸡爪,而鹰爪门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鸡爪门”罢了。
但是,白斩的一双手是他一生功力凝聚所在,如今竟同时被两个人轻描淡写地制住,这叫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怒?
“坐下。”青子慢慢地说,筷子向桌旁的板凳一指。
白斩慢慢地坐下。
“吃菜。”青子用筷子点了点盘子。
白斩拿起本来是为灾星准备的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怎样?”青子问,语气平和地就像在询问自己的邻家好友。
“很好。”白斩面无表情地说。
——他是没有表情,还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那多吃点儿。”说着,他还为他夹了一筷子菜,“我常年吃素,没有荤菜,你多包涵。”
白斩真的吃了起来。
吃得真快。
青子第三口菜还没有嚼完,他就已经吃完了。
“年轻人,悠着点儿——吃得太快,很快就没得再吃了。”青子笑着为他倒了杯酒,“我的酒量不行,但是小灾还是可以陪你喝的。”
“我不是来喝酒的。”
青子:“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
白斩:“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青子:“可以为钱,可以为情,可以为仇,你为哪一种?——还是都为?”
白斩沉默,看得出他的心已开始痛:“哪种都好,只要能杀你。”
青子:“你知道我是谁?”
白斩:“不确定,但已猜到。”
青子:“哦?”
白斩:“扫把星请我喝酒,就算没有明说我也知道是不想我来找你。”
青子:“所以你在小斜街跟着我找到这儿?”
白斩:“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就是风筝,否则我早已动手。”
青子:“那你又怎么猜到我就是风筝?”
白斩:“灾星在这里,叶子……也在这里,以他们两人的性格,在这里陪你吃这粗茶淡饭也就算了,可是你竟能让叶子为你洗衣做羹——再加上你的武功——你不是他,我不信。”
青子看着白斩:“看来你一开始是为仇杀我,但当我出手之后,你不仅为情,而且还为情,为钱。”
白斩:“你知道就好。”
青子:“你的鹰爪功已不逊于王怒杀,为什么还学了韩谅的穿云手?”
白斩冷笑:“要怒杀王怒杀,就不能完全依靠鹰爪门的武功。”
青子:“所以,你还学了剑?”
白斩皱眉,瞟了灾星一眼:“你怎么知道?”
青子微笑:“每个人的武功都有一个套路,你的爪风里有剑术的套路。”
白斩却冷笑:“就算我不能赢你,我也要杀你。”
青子叹气——他知道,有的时候,杀一个人远远要比赢一个人要容易得多——白斩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说明他已不惜代价要杀他了:“你要杀我当然是用你的全部所学?”
白斩:“是。”
青子忽地也皱起眉来:“你有把握?”
白斩沉默——他的确不是青子的对手,刚刚他只用一招便击败了他。
就在他的爪接近青子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了一种很强的阻力,当那双筷子戳中他的掌心时,他甚至不能折断那双筷子!
如果不是灾星及时扣住了他的脉门,他的手说不定早已毁了。
这种强大的内力是他目前还不具备的,这是不是说,他现在还杀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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