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说白斩从他的举手投足间看不出任何练过武功的迹象。
江湖上有许多风尘异侠隐身市井,混迹村野,他们也掩饰自己的武功,并掩饰得很好,但是却只能瞒住那些不懂武功的人,在江湖人面前多是藏不住踪迹的;其中一样就是轻功——这种轻身的功夫可以使人飞檐走壁脚程飞快,一般练武的人很少有不修习的,然而轻功一旦练成,不论最后是高是低是快是慢总是会和老百姓有些许不同的,或是身法特别灵便,或是脚力特别好,这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可是这个青年却不同。
白斩看不出他和常人有什么不一样,也听不出他的脚步声到底在哪里有问题,所以白斩才觉得他有问题。
有大问题。
他站起身,遥遥望着那青年懒散地走出街口,然后跃下,远远地盯住他。
他——是什么人?
白斩是一个人。
他现在很得意。
一个人在得意的时候往往就会忽略一些他本该察觉的事情。
所以白斩忽略了一个人。
因为他和他实在是很相象的两个人。
所以他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个人就是天狼。
天狼在走出解剑阁大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了得意非凡的白斩。
然后他就悄悄地咬住他的行踪,跟着他来到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斜街口。
——只要在武穆祠放一种样子奇怪的风筝就可以达成愿望。
——但是奇怪的是有的人许愿就能成功,有的人就没有用。
天狼忽然想起茶水铺的伙计说的话。
——已经可以确定“天诛”是人为的,那么如果单只是放风筝就可以许愿的话,“风筝”怎么来拿约定的代价?
他还没来得及跟进去,他就发现了乔二老爷。
发现他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溜进小斜街里去。
人生是充满巧合的,如果天狼没有在那时出来,如果白斩没有那时的得意忘形,那么他就会发现天狼,而天狼也很有可能不会知道小斜街,当然更不会看见乔二老爷,不会知道土地庙里的秘密。
可是老天却好象偏偏要和白斩过不去。
所以现在,天狼正坐在街边的包子档边,要了一屉鲜肉小笼包子,然后打听出关于小斜街土地庙的种种传说。
这样的土地庙在每个市镇都有,而且通常不止一个,本来它的香火还是不错的,可是后来有人在它前后的空地上建了房子,只留下一条斜斜窄窄的小路,于是祈愿的人就越来越少了,直到近十几年,除了无家可归的乞丐和烂醉鬼几乎没有人愿意走到里面去拜那落败的土地;可是在八年前的中秋,这里忽然出现了一道银光,寒气森森地直冲天宇,附近有很多人都亲眼看见过,之后有人发现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公塑像的脸不知何时变成了古怪的四角形,而且还垂着两条鲜红如血的发辫……
天狼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起灾星曾说过白斩在找一个已经死了八年的人。
——风筝。
然后他就要他在西子湖畔设一桌酒菜,必备的酒是莲花白,必备的酒菜是白斩鸡。
——现在先是白斩出现在这里,然后是惶惶出入的乔二。
两者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
抑或是说,两者都与“风筝”有关?
天狼迟疑着,一口吞下了小包子,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小藿站在他的面前。
当然还有薛丁。
官贼不同路。
天狼明白这个道理。
他本是应该走的,可是他却还是对她说:“有个关于乔府的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藿看着他:“什么意思?”
天狼:“我刚刚看见了乔二老爷,他——刚刚进过那条被称为‘小斜街’的巷子。”
薛丁皱眉:“一个大老爷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
天狼淡淡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巷子很窄,勉强可共两个体型瘦削的人并肩而行。
空气里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气味。
在路一侧的阴沟里伏着一条不知死了多久的老狗。
它的毛落得斑斑驳驳,看样子像是长了绿色的长毛,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爬满了白白的蛆虫。
天狼微微皱起眉头——他在多年前曾杀过很多人,他曾用一块铁片斩平关外的铁蹄寨。
这样一个人是不该畏惧尸体的。
更何况,这只是一条死狗。
可是天狼却知道自己已经在冒冷汗。
他不畏惧死亡,可是却不愿面对这死了很久并开始腐烂的狗尸。
因为它让他想起了他的故乡。
关外,大漠,沙窝子镇,连续八天的风暴。
以及赤裸着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在风沙中逐渐由温暖变得僵冷的那个人。
小藿像是感到了什么,她侧首,看见一滴汗从天狼的鬓角慢慢滑落。
小斜街并不长,小藿和薛丁已经看到了土地庙。
关于土地庙的种种传闻,天狼已经简略地告诉了小藿和薛丁,所以当薛丁看到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公时,脸色忽然变了变。
“有什么不对?”小藿问。
薛丁仔细地检查过塑像之后,慢慢地起身:“乔大老爷。”
天狼微微皱眉:“乔大老爷?”
薛丁点头:“就是乔大老爷,真正的乔大。”
天狼疑道:“真正的乔大?”
薛丁点头:“不是死去的乔大老爷,而是乔家的长子。”
小藿:“你确定?”
薛丁肯定地看着小藿:“乔大失踪是在七年前的夏天,那时我已在这里当差——你看那下颌上是不是有颗痣?”
小藿仔细看了看:“不错。”
薛丁:“乔大老爷的脸上就有这样一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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