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众人全部散去之后,惟许云天与药仙还是痴痴站在原地,均是目光不瞬地望着许邵一行离去的方向,眼眶中的湿润仍是没有干去,各自心中都在想着心事,许久许久。
许邵一路上由于有了结拜义兄祁人烟做伴,颇不无聊。两个兄弟每天竟都似是有着说不完的话语,每日赶路都是并肩而行,彼此谈笑风生。
而鬼娇也是因为有了许多熟人(梨花门众女子)相伴,也变得比从吴州赶来蒲云山时开朗许多,一路上像个欢快得不知疲倦的小鸟般,姑姑长阿姨短地与邀月仙姑座下的一众女弟子们缠耍。邀月仙姑平日虽然死板无笑颜,但因对鬼娇这个丫头颇为喜爱,竟也一改往日的严肃,不时也与鬼娇开上几句玩笑,讲上几个笑话。而座下的一众女弟子,则由于鬼娇是自己大师姐的宝贝闺女,对鬼娇更是爱护有佳,几乎事事只要不算过分,便都会由着她的性子。
因为活泼开朗了,鬼娇便显得更加楚楚可爱、娇美动人,竟使得碧霄、青霄二子及那三名丐帮高手不时都有些蓬然心动,心中当真是羡煞了许邵能有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美妙女子相伴。
这一切,瞧在许、祁两兄弟眼中,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许云天行进屋中时,东方淑刚好喂东方啸云喝完汤药。
“东方兄弟感觉如何?”许云天来到床边,关切问道。东方淑则将自己所坐的凳子让给许云天,深情地瞧了东方啸云一眼,自行出去了。
东方啸云也是回以了东方淑一个眼神,这才微笑着答道:“哦,多谢许兄记挂,我身体已没什么大碍了。”
许云天见到二人这一番眉来眼去,心中暗笑一下,也是微笑道:“哈,你没事就好了,这些天可真叫咱们担心死了。”
东方啸云伸手握住许云天的手掌,道:“许兄放心吧,兄弟我的命还长得很,阎王老儿那边还不肯收呢。”
“哈哈,你呀”许云天摇头苦笑了一下。
“哦,邵儿……”东方啸云迟疑了一下,目中有些惆怅,问道:“他走了吧?”
许云天竟此一问,也是叹了口气道:“是啊,我要他走了,那时你还未醒转,所以便没与你道别。”
“啊,不用了,”东方啸云摇头道:“相见不如不见,本来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真相了,如今我又失了武功,哈哈……”
“怎么?你……已经知道了?”许云天显得有些惋惜地问道。
东方啸云苦笑一下,点点头道:“是,东方淑都与我说了。”苦叹一声,随后又转颜笑道:“武功虽失,但我却也得到了另外一件东西。”这次笑得却是很幸福。
许云天知道东方啸云指的是他与东方淑两人的感情,想到两人彼此相恋多年却都未曾敢表露出来,如今总算能够成得眷属,不禁也很为两人感到高兴,笑道:“恭喜啦。”
东方啸云笑着点点头,又道:“况且,我这武功也只是暂时失去,日后兴许还能修炼回去呢,哈哈哈。如今我当真是无功一身轻了。”
许云天不禁开始佩服起东方啸云的开朗与豪爽,自叹如若自己变得如此,那一定不会再笑得出来,心中暗自叫了声“惭愧”。
随后,许云天又问道:“那……兄弟日后有何打算呢?”
东方啸云竟毫不考虑地说道:“我武功已失,从此天州中的一切争斗与恩怨对我来说,便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了。哈,我跟东方淑都商量好了,准备真的退隐了。等到此间事情一了,我们便跟着药仙一起去了。哈哈哈哈。”他的脸上虽然仍有几许遗憾之色,但却也被幸福的笑容所掩去了,他似乎从此真的得到了解脱。
“那……你那武神教……”许云天又问道。
东方啸云道:“哦,我已经要肖冷月那孩子暂时接替了教主,那孩子聪明又无邪念,虽然是个……嘿,但仍可担当重任。他会继续带领武神教与大伙共同抗争凤凰门的。至于以后,那就看他的意愿了,武神教是东山再起还是就此解散,全看他了。我可是一了百了了,哈哈哈。”
许云天也陪着东方啸云笑了起来,然而他的内心却是真的有些难受,不禁在心中长叹问道:失去武功,难道这才真是我们这些身不由己的武道中人所得到的最好的解脱么?
是啊,人在武道,确实身不由己。只要你武功一天还在,只要你还在武道上生活一天,那就仍然要为许多事情去争斗下去,直到有一天打不动了、斗不过别人了,那便可以永远的休息了。
一个人所能得到的永远的休息,那便只有死亡。
而做为一个武道人,有可能在临死时,那分争斗之心都不能轻松放下,除非是像东方啸云这般,失去了武功。
一个武道人失去了武功,便犹如一头猛狼失去了钢牙利爪,从此便会失去了一切雄心壮志。当然,也从此看开了一切,可以真正的、无任何牵挂的退出那永远不会平息的天州争斗。
当然,也有例外。
华海山便是一个典型的反面例子,他的心已经被权势和名利熏黑,黑得失去了人类的血性,即便失去了所有,仍然是看不清世事。
这种人如若没有将心愿达成,那么最后也只会郁郁而终,绝不会对自己的作为有何反思。
许云天沉默了良久,一笑说道:“这下你可是轻省了。不过……日后可别将我这好朋友都给忘了呀”
东方啸云摇摇头,笑道:“怎么会呢?我这一生,有两位真正的知己,一是东方淑,另一个便是许兄你了。你我无论生死,都将永远是朋友。”说时,目光诚恳,手掌紧紧握住许云天的手掌。
许云天也是感动得声音有些颤抖,手里也是攥紧了些许,说道:“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
良久,二人才将手掌松了开来。
许云天点头一笑,道:“东方兄弟,你歇着吧,我叫东方淑来陪你。”
东方啸云也是回以一个微笑,目送着许云天走出了房门。
东方淑进来以后,与东方啸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移莲步来到榻边,轻轻依偎到了东方啸云怀中,那样子似极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东方啸云也是展开双臂,轻揽着东方淑的娇躯,滚烫的嘴唇不住在其柔丝上、额头上、面颊上、香颈上亲吻着。
二人渐渐都感到身体开始发烫,忽然同有了一种冲动,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冲动。
彼此开始了相互摩挲,两个身体渐渐缠扭在了一起。
东方啸云拉过被子,将自己二人裹在了内中,彼此身上的衣物被凌乱地丢了一地。两个身体在黑黑的棉被中拥抱、扭动着,小小一间房室立时便充满了春意昂然之色……
此后的两月中,东方啸云真的便不再过问任何武神教中的事情,任由肖冷月去自行处理,就连一些天州中的事情也都是很少再问起。
东方淑也是乐得轻闲,从此也再没参与过武神教和同盟会上的任何事情。
闲暇时,二人便携手到山林中游玩一番,有时一去便是两三天。几次都搞得许云天颇为担心,但每次到最后都是见到两人眉开眼笑亲昵地双双返回,当真惹得许云天很是哭笑不得,暗怪自己多虑。
而许云天自己,则是毫无闲暇的时候。由于被群豪推举为群英盟的盟主,每日里便有了处理不完的事务。既要不断地派人去打探凤凰门及武道上其他地方的消息,又要加紧督促各派弟子们演练作战阵法(由于群英盟中有正有邪,龙蛇混杂,虽然个个都是武功不弱,但却没有几个懂得真正的行军作战之数,为了提高众人的组织纪律性以及方便到时大战的需要,许云天便不得不每天都训练各门派排兵布阵),同时他还更要安排好一众群豪的起居饮食。此刻的他,当真是有如千百人的大管家一般。
如此一来,许云天每日都是刚闻鸡鸣便就起床,之后不忙到深夜是很少入睡的。好在他内功深厚,不时又有药仙为之煎制补药,遂身体倒也未被拖跨。
且再说许邵一行。
众人虽不急于赶路,但脚程也颇快,不出一月便已将穿过乌山临近吴州。
一路上一行人有说有笑,浑如一队出外游览的旅人,并未惹得太多人关注,一路行来倒也未生任何变故。只是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些有关凤凰门的消息,但也无非是些诸如又有某个小门派被其剿灭或吞并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太过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这日,一行人过得七盘关,便已是入川,瞧瞧距离剑门关路程虽已不算远了,但由于此后便尽是山路栈道,颇为难走,特别是临近剑门关的几十里。俗语云:吴道难,难于上青天。
当下众人估摸怎么也还要再走上两三日才能到得剑阁,于是便有人提议先到广元寻家客栈休息整顿一日,之后再继续赶路。建议一经提出,大伙便都是同意。
于是,众人便在广元寻了一间颇为普通的客栈,然后分批入住了进去,这也是因为临近剑阁,为防周围可能会有凤凰门的党羽监视。
晚间时候,许邵与祁人烟搭伴下楼吃饭。
来到大堂时,见到鬼娇与梨花门众人早已经占了一张大桌,自顾自的吃着,另外一边也有三个人在划拳饮酒,便是那三名同来的丐帮高手,只是这些人之前都是是在许、祁二人之后投店的,彼此都装作漠不相识。
许邵环视了一下周围,并未见到玄武二子,当下有些纳罕,以目光向早已落座了的两拨人做着询问。
这边鬼娇见到许邵询问,似有意似无意地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筷子,之后又耸耸肩,表示不清楚;而丐帮三高手那边,也有一个忽然故意大笑一声,然后摆了摆手,看样子似乎是在嘲笑其中一个的酒量不行,其实也是在告诉许邵,他们也不知道二子哪里去了。
许邵见大伙都不知道,便也就没有再问,想了想,只道是两个人可能吃完饭上街闲逛去了。无奈之下,与祁人烟对望一下,便也拣了一张小桌坐下,随便要了一些酒菜。
吃了一会儿,角落里忽然有两个醉汉,可能是由于酒喝得较多,说话的声音便放得很大。再加上这两人一身酒臭气,说不了几句话便打上一个震天的大酒嗝。惹得旁边的许多客人,不是要小二将自家酒菜换到别处,便是干脆草草的算了账自行离开了。
许邵斜眼瞧了那两个家伙一眼,摇头苦笑了一下,便也不再多理会他们,与祁人烟继续着自己的晚饭。
起初那两个醉汉也不过只是如许多醉汉一般,胡乱吹牛一通,说了好些天花乱坠不着边际的话。但没一会儿,这两人便开始谈论起了一件事情。
而许邵这刻刚好已经感觉吃饱了,放下了手中筷子,浅浅斟了一杯酒,慢慢地消化着食物。无意中,竟被那两个醉汉所说之事将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听其中一个喝得脸色紫红紫红的胖汉含含糊糊地说道:“我说,你……知道古槐巷紧东头的……老、老孙头么?”
另一个人体形则偏瘦,看来也似乎并没有喝得那么烂醉,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说话时舌头也没有打卷,应道:“知道啊,不就是那个卖碳的老孙头么?”
“对、对,就……是他,”胖汉说道:“他,有个闺……闺女。”
瘦子道:“这我知道啊,小采啊,长得还算标致,怎么了?”
“唉”胖汉以手掌拍了一下桌面,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了。
“哎,怎么啦,我说你,”瘦子急道,“怎的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快点说,老孙头他闺女又怎么了?”
胖汉眨巴了一下眼皮,又环视了一下周遭,最后冲着瘦子傻傻一笑,然后似是有意将声音放小,说道:“我就……告诉你,那你可……不许让人知道是……是、是我跟你说的。”
瘦子急切想要听到下文,当下便爽快应道:“哎哟,你放心吧,我的嘴你还不知道有多严实。哼,再说了,这又能是什么大事?你能知道的,那也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嘿嘿嘿,这回你就想……错了,这次的事,我要是不……不跟你说,我保证,这广……元城里,除我就再没……没、没、没一个人知道了。”胖汉这次笑得似乎有些神秘,声音也放得更低了。
这一下,倒还真是勾起了许邵等人的“听虫”来,三桌人均都是运足耳力去倾听那两个醉汉的话语,而旁边的许多客人也都是竖起耳朵使劲听着,都很想知道那胖汉到底能说出什么新鲜事来。
其实,这也算是人类心理上的一个弱点。有时候,一件事情越是让人觉得隐秘、不可告人,便越是会有许多人去探究它,但如若那件事情从一开始便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反倒没有人会去注意了。
那胖汉此刻的声音竟已细若蚊蝇,周围的“听客”们已经都是很难再听到了,好在许邵等人都身有武功,尚能清楚听到话中内容。
那胖汉接着说道:“我……跟你说啊,你可就别……再告诉别人了啊。”
“知道啦,你快说吧”瘦子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
胖汉又喝了一大碗酒,这才说道:“千佛崖那帮……强、强盗的老……刀把子想要纳个年轻漂亮的小……小妾,不是悬赏说……说、说谁要是能给他找一个,就……就、啊就给谁五百两银子么。”
瘦子狠命推了胖汉一下,说道:“谁让你扯这个了这我知道。你快说老孙头他闺女那档子事”
胖汉又回手推了瘦子一下,然后举着一根手指晃悠着说道:“哎,一……一件事,你听我给……你说完。老孙……头闺女,有……一个相好的,谁、谁……来着?”
瘦子无奈,猛灌了口酒,说道:“城东的刘秀才,接着说。”
“啊对,就……是他,”胖汉接着说道:“那小……子,原来也、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今天上……千佛崖,给那……群王、王八蛋交地……头费回来的时候,你知我瞧见谁了?”
瘦子听着胖汉这慢吞吞的话,差点都要给急死了,屁股在板凳上一墩,急道:“嗨哟,我哪知道你就一口气全说出来行不?”
其实不光是那瘦子,就是边上的许邵等人听得也都是恨不得先狠狠抽那胖汉几个嘴巴,让他先清醒清醒。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若是真清醒了,兴许也就不会再说下去了。
那胖汉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看见的就……就是刘秀才,还……有一个,嘿嘿,那个就是老孙头闺女。只是……只是那个时候,刘秀才是将老……孙头闺女五花大绑地扛……在肩上的,那嘴里好像还塞……了一块布。”
“啊?那他干吗去呀?”瘦子奇道。
胖汉坏笑一下,道:“还……能干吗去?上千佛崖领……领赏钱去……呗”
“什么”瘦子忽然大叫了一声,胖汉赶紧将其嘴死死捂住,竖起根手指在嘴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瘦子又将声音压小了下来,说道:“你是说,刘秀才打算把他相好卖给那群土匪?这不可能吧?他不像那种人啊”
胖汉冷哼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而这相、相……好的,那可是哪儿……都找得着,嘿嘿嘿。”
“那,那刘秀才看见你了么?”瘦子追问道。
胖汉摇摇头,说道:“没,没有,我……聪明,避开他走的。回来后我还……见到老孙头了,他……找闺女,问我,我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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