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道:“是啊。这位兔公子,你今年几岁啦?是否断奶了?大人们打架动刀子的事可别吓着你。”说完,又是笑声四起。
但忽然,大伙就全不笑了,因为有一件事情让他们笑不出来了。
他们看到那少年人身后的两人身形霍地一闪,立时便蹿入人群之中,仅一瞬之间便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这一个来回,不过是两眨眼的工夫。但见他二人右手中各提了一人,一个丐帮的,一个盐帮的,正是方才笑骂的两人。
众人见到自己帮中的兄弟不知怎的,竟跑到了人家手中,当然再没人笑得出了。
那少年人并不理会身后两侍卫方才的动作,只是看看众人,然后又品了口茶,微笑着,对众人说道:“好啦,这样多好,不吵、不打也不闹,乖乖听我说话,这才是好孩子。”他竟把这一群江湖好汉当作小孩子一样哄着玩,也真亏他有这胆。
此时两帮群雄心里当然不高兴,有人骂道:“臭小子!你到底什么来头?管闲事管到爷们头上来了。快,放了我们弟兄,爷们不与你计较,饶你狗命!”话一说完,群雄又是一阵骚动。
然而骚动仍仅片刻,又恢复了安静——站在那少年公子左后方的侍卫突然飞身掠入人群,接着便是“咚”的一声,然后便听得一声闷哼。
那汉子飞回原位时,人群中已经有一人手捂口鼻蹲了下去,鲜血从指缝间渗出。等待他将手掌挪开时,已是满口血肉模糊,而掌中隐约有几颗带血的碎牙。
这时,那刚刚出手的汉子说道:“对我家公子说话请放尊重。”语气相当平静,不软也不硬。
到这里,群雄才真的确定那两名侍卫的武功不弱,即便是再有不服者,也不敢轻易叫骂了。
那少年公子又抿了口茶,道:“好,好,那我继续说了啊。”看了看众人,见无人插口,续道,“首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邵,许始皇的许,庙邵的邵。我呢,也不是想存心搅和众位英雄的好事,只是看你们这么争吵下去也争不出个谁是谁非,眼看就要拼个死活,很是不妥。”
这边盐帮有人问道:“有何不妥?我们死活,关你……似乎与公子无甚关系吧?”
少年人笑道:“是,极是。你们死活与我无关,你们愿意怎么打便怎么打,只是,场所不对。”
这时那盐帮帮主赵剑刃站出来,抱拳问道:“敢问许公子,这场所有何不对之处?”
“哦,当然不对。”少年人许邵答道,“这里是什么地儿?添香院,是风月场所。这里应该是姐姐们争艳斗丽的地方,如何能武刀弄枪呢?那样,岂不太煞风情了么!哎,你们看,这里除了你们,哪儿还有什么姑娘和客人啊?”说着便伸出手指在大厅中环指了一番。
众人不禁都是四处看看,果真,那些姑娘客人们早都不知何时走得一干二静。
赵剑刃道:“是,公子说得极是。既然我等扰了公子的雅兴,那我给您赔不是了,还望海涵。”
许邵挥挥手道:“哈,不用客气。”
赵剑刃一听差点没气炸了,心道:我与你客气几句江湖礼数,你倒真摆起架子来了。但嘴上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换个地方解决便是。”说罢,欲转身行出。
那许邵忙道:“不急不急,我还有几句话没说完呢。”
赵剑刃已有些不耐烦,但仍是笑着道:“公子请讲。”
许邵道:“哈,好。是这样的,你们刚才说的我也都听见了,说来说去,不过是场误会。我看,你们也不用找地方解决了,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以后江湖上还能互相扶持一下。来,今天我请大家玩个痛快!”
群雄听得一愣,不知眼前这少年公子是否是说真得,也搞不懂他如此做到底又有何用意。
赵剑刃却道:“误会?两条人命算是误会?公子的好意,我等心领了。”
许邵忙道:“别啊,大家好好聊聊。”
赵剑刃断然道:“没什么好聊的,手底下见真章吧。公子,我看你一表人才,不像我等江湖莽夫,此事你就别管了。”
许邵愁道:“哎哟,你这人怎么就那么认死理啊!我问你,天底下的秃子难道都是和尚么?”
赵剑刃听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有些迷茫,应道:“当、当然不是了。有人就喜欢剃秃头,他也不一定非出家不可。这与此事有何联系?”
许邵道:“照啊!那有的人就喜欢穿破衣破裤,你能说他就是丐帮的人吗?况且这天下间的棍法本都大同小异,你那兄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赵剑刃被问了个哑口无言:“这……”
许邵抢道:“这就对了。这分明就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挑起你两派纷争,坐收渔翁之利。”
赵剑刃细想了一下,觉得此事确有蹊跷,但就此罢手,又觉面上无光。想他堂堂一帮之主,岂能被一个少年人说服。于是便摆手道:“好了,公子,你也不用多说了。说来说去,你一直都在帮他丐帮说话,你该不会是他们找来帮忙的吧。我看,这浑水你就不要趟了。”
许邵见他并不领情,不免也有些着急,语气稍微重了些:“那……我要是非管不可呢?”
赵剑刃气道:“哼!你要是非管不可,那就拿出真本事来看看!”
许邵似乎有点发慌,问道:“怎么?打架啊!我可不会打,咱们还是聊聊吧。”
赵剑刃看看少年人,轻蔑地一笑,道:“你不会打啊?可有人会打吧?”
许邵也笑了一下,回头看看身后二将,道:“这位大爷问你们会不会打架?”
右手那人道:“回公子,我们不会。”左手那人接道:“我们只会听命行事。”
许邵点点头,道:“那……不会的东西可不可以学会?”
右手那人道:“可以。”
许邵道:“那好,你就跟这位大爷学学吧。”
“是。”那人话音刚落,便已纵身到赵剑刃面前,同时掣出了腰间缅刀。
赵剑刃大喝一声:“看掌!”右手单手推出,直击那侍卫面门。
许邵似乎也有些担心,道:“苏六,小心啊!”
那苏六见赵剑刃迎面一掌,不退不闪,只是举刀面前,刃口迎向赵剑刃掌心,迫使赵剑刃不得不撤掌变招。
但赵剑刃毕竟是一帮之主,武功当然不俗。只见他并不撤掌,只是掌到中途,异掌为爪,紧紧扣住苏六缅刀,掌心距刀刃却已不过寸许。
苏六无论如何使劲,也不能将刀抽动半分,只好撒手弃刀。同时,左腿膝盖顶出,偷袭赵剑刃软肋。
赵剑刃应变好生神速,先丢刀,后将右手下移,单手扣住苏六膝头,手下加劲,苏六立时痛入骨髓,痛苦嘶叫了一声。
从两人双双发动至此,仅仅两招,便分出了胜负。
赵剑刃得意道:“看来你还是不太会打架,还要多加练习。”
苏六戒住疼痛,勉强道:“阁下……是鹰爪门?”
赵剑刃嘴角微笑,道:“不错,算你有眼力,这次饶过你,去吧!”说罢,右手一推,苏六便被推飞出去,直直飞向那少年许邵。
那许邵左边的侍卫见了,忙赶上前去猛推双掌接住同伴。但仍是被撞得退了两步,直向那许邵跌撞过去。
眼看就要撞个正着,可许邵也不知用了怎样的一个身法,竟忽然挪到了旁边的一把椅上,那二人刚好坐到了他刚才的那把上面。
众人中,除了三人,都没有看清眼前这少年人是如何闪开的。
这三人是那坐在地上调息的祁人烟和现在正威风八面的赵剑刃。再有,就是那在楼上回廊静观的中年人东方啸云。
中年人见了那少年的身法,不禁嘀咕道:“好身法,好轻功。不想在京城也有这样的少年人,不知他是哪位高人的弟子。”
旁边宋青书看了好一会儿,才插口道:“啊,他、他不是小鱼子么!”
中年人一愣,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宋青书连连点头道:“是啊。他其实是那通天馆馆主的儿子,也曾经是我们儿时的一个玩伴,只是太久没见了。可是……我从来没见他显露过什么武功啊,他从来都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模样。”
旁边那少女也笑道:“是啊,他以前从没显露过武功啊。哈,没想到这许多年没见,小鱼子竟如此厉害了。”那“小鱼子”显然是那少年公子许邵儿时的外号。
中年人点点头,语气颇有赞赏之意,说道:“好,好一个深藏不露。”说完,便又转目向楼下看去。
楼下的赵剑刃见了也有些诧异,但仍是强自镇定道:“公子,你说你不会打架,我看……你似乎比谁都会吧?”
许邵挠头道:“我……我这哪叫打架啊?我这不过是跑得比别人快罢了。”
赵剑刃没好气道:“哼!臭小子,你是存心戏弄我是不是?你究竟要怎样,就划下道来,你赵大爷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许邵耸耸肩,从坐位上站起,严肃了一下表情,说道:“赵帮主,在下本来以为您是明事理之人,才想与您好好谈谈,跟您结交一番。”
赵剑刃抱拳道:“多谢公子看得起,但你我素不相识,我看还是算了。”
许邵道:“不错。现在想来,还是算了。因为你的表现实在令在下好生失望,唉……”
赵剑刃不解道:“此话怎讲?”
许邵道:“你只知道被人误会冤枉的痛苦,却不知别人被你误会冤枉的痛苦,这明明是自私之人的所作所为。在下虽不才,但还不想与一个自私自利之人结交朋友。”说罢,看也不看赵剑刃一眼,竟走向了丐帮那边。
赵剑刃突然被一个后辈责骂了一番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竟被人家凉在一边,更是火上加油,双手已经暗中注满真力。
许邵走到祁人烟身边,行了个简单的礼,说道:“这为老丈,您的伤势如何了?来,快将此药服下,这是龙涎益神丸,放心吃吧。”此话一出,周遭人等不禁齐都发出一声惊嘘。
要知道,这龙涎益神丸乃是大内的疗伤神药,只有皇上身边的重要官员与侍卫才有机会服用。不想,这少年公子竟是随意将此丸药拿与他人服用。群雄中不禁有人很是希望刚才被赵剑刃打伤的人是自己才好。同时,也已觉出这公子身份不低。
那祁人烟张开眼,微微颌首,说道:“多谢这位公子,老朽感激万分。”
许邵道:“哦,千万别这么说,老丈。”说罢,帮祁人烟将药丸服下并为他推宫活穴了一番。见祁人烟面色转红,便道:“老丈,方才在下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您是明白人,望您多加考虑,不要再与盐帮争执,以免去不该有的人员伤亡才好。”
祁人烟点头微笑道:“年轻人,我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却也还明事理。你放心,我不会再与那莽人争执。”看看赵剑刃,继续道:“我会将此事报知帮主,请他定夺。”
许邵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道:“那就好,多谢老丈了。”
祁人烟叹道:“我应多谢公子才对。今日要不是公子你,我两帮兄弟说不准便要血拼一场了。公子年轻有为,老朽有一不情之请。”
许邵道:“老丈请讲。”
祁人烟道:“我……想与公子结拜为异姓兄弟,你看可好?”此话一出,不只是许邵,连同是周遭所有在场之人全都怔住了。
“啊?”许邵苦笑道,“这……我与老丈您……”
祁人烟急道:“怎么?公子不愿吗?还是觉得老朽身在丐帮,有损公子身份?”
许邵哪是在乎这个,他只是觉得两人年龄如此悬殊,若结拜为兄弟未免有些荒唐。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荒唐事也做得多了,再多荒唐一次又有何妨。便道:“哦,不是。若大哥不嫌弃,小弟听你的就是了。”他这称呼竟是说改便改。
许邵这一改称呼,祁人烟更是乐了,喜道:“那太好了!来,咱们歃血为盟。拿酒来!”
于是,丐帮众人中有人端上两碗烧酒,又以竹筷代香,拿与二人。
二人当下说了誓言、姓名、生辰八字,磕了头,从此竟真的结成了一对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兄弟。
这些看在赵剑刃眼里,却是恨在心里,已经是忍无可忍。
只听赵剑刃尖啸一声,一掌便向那许邵背心拍去。
许邵轻松一笑,也不知用了个什么身法,向旁边微微一闪,赵剑刃手掌便堪堪从许邵面前划了过去,眼看收势不住,便要打到一名丐帮弟子。只见许邵迅速以右手扣住赵剑刃手臂,轻巧向回一带,将其向另一边甩脱了出去。
但听轰然一声,赵剑刃被摔在了一张长桌上,那长桌立时便由于吃力不住散碎了开来,赵剑刃便也随之又跌在了地上。
这一下,虽未使赵剑刃有任何损伤,却大大折了他的面子,不禁也是动了真怒,大吼一声,又再扑向许邵。然而这次是全力猛攻,一掌快似一掌,中间夹杂着大力鹰爪的招势,竟是欲将许邵毙于当堂。
许邵连连闪身退后,避开了几掌,见赵剑刃仍是招招紧逼,不禁也来了脾气。只见他躲到第十七招时,忽然右手掌心朝上反切而出,直取赵剑刃右侧软肋。左手为抓,刚好抓住赵剑刃手腕,暴喝一声,双手同时发力。
只听“咯啦”一声脆响,众人都认为那一定是赵剑刃肋骨断裂的声音,只道其不死也是重伤了。然而,待定睛瞧去时,却见赵剑刃仍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只是以左手捂着右边臂膀,似乎并无甚大碍。
此刻,只有赵剑刃内心明白,方才是人家少年公子手下留情,不然自己这条命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原来,方才许邵的手掌在将要触及赵剑刃软肋之一刹那,突然将手掌上移,直切其掖窝,只是使其右臂脱臼,并未真个伤了他。
此时,赵剑刃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内心更是愤恨,只恨不得把眼前这少年人撕碎才好。但想归想,做归做,赵剑刃倒也是条好汉,既然已经明显是输给人家了,那也就没有在留下来纠缠的理由了。当下,单手一揖:“好,姓许的小子,今天算我赵剑刃技不如人,我认栽。不过来日方长,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走!”说罢,带着盐帮众人熙熙攘攘地离开了添香院。
现在,添香院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而且比平时更热闹了几分。
因为,现在这里是被一个年少多金的少年公子包了下来,请了他刚结拜的大哥及手下的一众兄弟们。
有一个这么有钱的公子,有一群这么有名声的江湖大帮的帮众,理论上是没有一个做生意的人愿意放跑的。所以,添香当然也不会让他们走的。
看那一桌桌丰盛的酒菜,一个个美丽动人花枝招展的姑娘,这些常年无家的江湖汉子们又怎能不动心呢?
所以,现在他们在尽情享受着这份少有的轻松、舒适和快乐。
密室中很静,静得让人想象不到这里是有人的,五个人。
武神教少主东方啸云,添香院老板的老板“姨母”东方淑,京城“宋家拳”武馆公子宋青书,京城富商王家千金王可心,还有就是那至今仍迷迷糊糊的小太监。五个人各自心里想着心事,大都只是随意遐想,但只有那中年人东方啸云眉头深锁,眼睛已经不知是睁着还是闭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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