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现在最想知道什么呢？”赛罗丽亚问。
东方树人想了一下，说：“我是什么？”
屋子里的人，包括赛罗丽亚都愣了一下，他们都知道东方树人现在的心情不会太好，这个年轻人现在一定有许多问题要问，有许多话想说，其中一定包括一些涉及最高机密的问题和一些涉及让人难堪的修辞方式的话。可是没人想到东方树人是以这个问题开场。
片刻之后，赛罗丽亚最先反应过来，这时他对东方树人的评价立即升高了不少——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整个事件的关键，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可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现在的局势了解个七七八八——不过，直接问这个问题，也说明他已经对这次事件的内幕有了一定的认知。而且……现在他的心理状况很糟糕，我是“什么”这种问题不是谁都问得出来的。
“首先，你是属于哺乳类灵长目人科的生物。”赛罗丽亚微笑着说，“其次，你是我们一个计划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就现在的形势看来，你已经计划是中最重要的环节。”
“可以请您说详细一些吗？”东方树人平静的说。
赛罗丽亚微微地点了下头，她已经决定乘这个机会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这个少年，只是希望他能够像她希望的那样坚强。
“众所周知，我们的宇宙并不像大多数人看到的那样太平，各国之间由于各种利益的争夺和意识形态的分歧等各种问题，本来都或多或少有点矛盾，几百年来，虽然构成了现在大致的国势平衡，但国家间的矛盾只是埋藏的更深，酝酿得更醇厚而已，即使是现在，各国之间也隔三差五的搞出点小摩擦。”赛罗丽亚开始了讲解。对于这些东西几乎是个人就知道，东方树人虽然缺乏听得耐心但也得听下去，因为他知道现在赛罗丽亚说的每一个字都与他有关，不过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与整个宇宙的局势联系起来。
“我们华博亚的位置处于各国的中心，国土辽阔不说，资源的总zhan有量更是各国之首，所以一直有不少国家对我们不怀好意，周围接壤的国家不说，连远一点的国家也想尽办法向分一杯羹，虽然我们利用政治、外交、经济贸易上的各种手段来应付，也拉了两个盟国，但形势依然不容乐观，近几年情况还有向我们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倾斜的趋势。”赛罗丽亚接着说。东方树人开始怀疑这个好像在念历史书的大姐到底想不想告诉他实话。
“而要确保国家的利益，最重要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这是一直以来世界上公认的准则，所以各国都努力提高自己在军事领域的技术水平，完善军备，并且注意培养军人的素质，虽然现在还算是风平浪静但各国也都以立法的形式保障军队的数量和规模。但是，”赛罗丽亚的语气突然有了转变，由平静无波变成了严肃沉重，“6年前的普罗迪亚尔战役使各国军政首脑认识到他们做的还不够。”
那确实是一次著名的战役，各种媒体都上报道了很久，所以东方树人对那次战役也有印象。6年前，纳帕塔自由联盟发生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内战，与它接壤的摩萨联邦和索伦得王国一位有机可趁，以平定邻国局势为名联合出兵，企图占据纳帕塔自由联盟的一部分领土和资源，可是刚进入纳帕塔自由联盟的领土不到5天就被打了出来，因为纳帕塔内战中的各部族一见外敌入侵，马上言归于好，共御强敌。可是真正把两国的联合舰队打退的只有纳帕塔自由联盟六大部族其中的一个部族而已。
纳帕塔自由联盟组成十分松散，各部族之间也经常有摩擦，久而久之就成了内战连年。可是这也形成了纳帕塔全民皆兵的状况，不只是单兵武器，民间各种重型武器一应俱全，甚至平均每个星球的每个城市都拥有十二、三艘战舰，其中竟然还有大型战列舰这样的鬼东西，只要战舰的主人向部族首领宣誓效忠就行了。理论上，这些民间的战舰技术上比他们敌人的落后了至少二十年，等级也差了不少，可是他们有组织地利用地利优势拿战舰打游击战，与部族首领的正规军配合，在人海战术下竟硬生生地把联军打得昏头转向，节节败退，最后灰溜溜地退回了国。
“这次战役之后，各国军方参谋部门都进行了细致的分析，研究如果自己的国家进攻时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以及本国在防御中是否能做出类似或者是更有效的策略。”赛罗丽亚接着说，“可是结果令人失望。全民动员在国家整体防御人力、物力数量上都是极致的表现，其他国家即使想要模仿也办不到，在没有明显军事威胁的时候这种政策会遭到过惯了闲暇生活的民众的极力反对，甚至可能让政府垮台；更糟的是这种战术确实极为有效：近年来空间作战技术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巅峰，但也可以说遇到了新的瓶颈，同级别下，最新的作战装备与三十年前的老家伙比并没有质的飞跃，相对的优势只要用多出一倍的兵力就可以轻易补足，而一般的国家里军人与平民的数量之比大约是1：200，就算加上预备役、机动警察部队和各种民间准军事组织，也不会超过1：100。”
“所以呢？”东方树人以一种疲倦的语气问道。
“所以，就有了你父亲负责的计划。”赛罗丽亚简练的回答。
“什么计划？”东方树人有点不满，为什么废话说了那么多，到关键问题就这么利落了？
“人类意识开发计划。”赛罗丽亚终于开始说东方树人感兴趣的问题了，“我们曾经想了很多种办法提升战力，但效果并不太好，5年前的精兵计划其实也是为了在军队规模有限的情况下提高单位作战效能的尝试，但结果并不能让我们满意。”赛罗丽亚停顿了一下，这时东方树人再没有插话的意思了。
“这时候我们发现了你父亲和他的研究，我们的合作在三年前正式展开，而这项研究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但是竟然没有人认识到它的作用和潜藏的力量。”赛罗丽亚说，“这就是人类意识开发的研究。你知道这是一项什么样的研究吗？”
东方树人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利用古传医药学与人体生理学的理论，结合生化物理技术来提高人脑利用率，把潜意识转化为理性意识，缩短人类的认知过程并增强记忆效果。”话一出口，东方树人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他发现面前所有人除了赛罗丽亚之外全都瞪着能把牛吓倒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看人家这种表情，他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但那些人的脸色有点不对，似乎是因为他说得太正确了。所以他随口补充道：“听这个计划的名字谁也能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啦，我父亲原来也是搞这方面的而且这种研究以前也有过很多次……”说到这里，东方树人心里不禁想到，真的是谁都能想到吗？而且刚才的感觉不是猜出来的，而像是本来就知道似的，难道说……
果然，赛罗丽亚摇了摇头，说：“这可不是谁都能想到的呢，意识有很多种，开发的方式更多，可以有教育的，宣传的，可是你一下就说中了要害，而且令尊是基因工程学家，他的专业并不是做这方面研究的……另外，你们都知道什么叫古传医药学吗？”最后一句是问屋子里那些军人的，结果大部分人都摇了摇头，但是刚才吵嘴的那两个人竟然都知道。
赛罗丽亚没有再刁难那些自认才疏学浅的军人们，对东方树人说道：“我们相信令尊没有对你说过这个计划，一点也没有，是不是？不仅出于他的责任，他的誓言，而且他也没有勇气对你说出来；可是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说明我们害怕的，又或者是期待的事情很有可能确实发生了。现在，也许你回去整理一下你头脑中的东西就可以把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不过我个人认为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好，你同意吗？”东方树人微微犹豫了一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也许这个女人将要撒谎，否则她将证明东方万里一直在欺骗自己，无论哪种可能都不是东方树人希望看到的，尤其是第二种，但以现在的种种迹象来看第二种可能成立的概率最大——然而，他又无比期待着赛罗丽亚对他说出真相，即使他会被尖锐的事实刺得体无完肤。
“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以前也有过许多人进行过人体潜能开发之类的研究，但是从没有人得到过圆满的结果，因为他们妄图依照自己的目标强行加速物种的进化过程。人类是一个进化并不完全的物种，作为以应用智慧为生存竞争手段的生物，人类的身体结构并不很利于应对外界的各种挑战，而人类大脑的利用率普遍在30%以下，在近万年以来这个数字没有过太大变化，而且就人类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在可预见的未来也不会有变化。以前有一些人想要提高人脑的利用率，创造出天才甚至是拥有奇特能力的超人，但是都失败了，只是造出了一些尸体或者疯子，毕竟漫长的进化过程并不是那么好跨越的。还有一些人干脆从事身体的改造，制造比野兽更强壮的人类，这其中倒是曾经有一些不错的例子，但时间一长，人类的头脑与强化的肉体无法同步，身心在失去平衡之后终于崩溃了，于是又多了一群疯子，虽然其中也有几个个别的成功作品，但这种方法被证明是不值得推广的。而令尊的研究与他们存在本质上的不同，应该说他走的是一条新路，虽然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进化，但这是完全不同的。”赛罗丽亚开始了令人紧张的讲述，“每个人的大脑其实都有着惊人的记忆能力，可以记录下一个人所看到的每一个场景，但是人的大脑并不能将每个场景都作详尽的处理，这些记忆的绝大多数就像积压的货物一样被锁在脑海的深处，但它们并非全像垃圾一样停滞不动，而是构成了人类心灵深处的潜在意识，一些较强的潜在意识甚至具有超越被人类大脑处理之后得到认同的理性意识的影响力，干预到了人的日常生活，这种潜意识经常被归结为本能或条件反射。虽然据说以前也曾经有人想到过利用开发潜意识力量，但也只是在先充分开发大脑的基础上再让潜意识拥有发挥的空间。令尊的想法比较特别，他想在大脑利用水平不变的条件下，让人脑中的潜意识信号能够拥有和被认同过的理性意识相同的识别信息，也就是说，让所有的潜意识都能被认为是理性意识。当然，大脑的能力并没有提升，不能承受所有的意识，但是令尊的希望是在人需要某种信息时，这种信息就会出现，不需要时这种信息就继续沉睡在人的记忆深处。”
说到这里，东方树人已经都明白了，而赛罗丽亚的话并没有完。
“这种力量是惊人的。想一下，一个人只要翻一遍书就能够掌握其中所有的内容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而且，令尊的研究最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它并不是仅仅把潜意识当作笔记本，潜意识记录的内容不只是理论，还可以有实践经验，只要参与过的事情，那种感觉都可以完整地保留在潜意识中等待调用。而经过研究，证明连这些经验都是可以移植的！我们可以将拥有某种知识和经验的人关于那些信息的资料以脑电波的形式进行收集，整理编排成电子文件之后，将这些文件再通过特别的方式——类似于催眠的方法——植入另一个人的头脑中，让那个人拥有相同的知识和经验。”赛罗丽亚的语气还是很平静，而周围的一些人眼睛里已经在发光，他们都早已经知道这个计划了，但在这种场合从“夫人”的口中再一次得到确认还是令他们感到兴奋，他们太了解这项研究的价值了。
“如果这项研究得到成功，我们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让每个公民都拥有一名优秀士兵甚至指挥官所需要的一切素质，可以让每个士兵在3个月内完成应该需要3年的特种训练课程而成为特种兵——这3个月还是单纯用来进一步锻炼他们的身体的，特种训练在他们睡觉的的时候就可以完成，任何一种人才，只要有一个，我们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复制出很多个。”赛罗丽亚仍在继续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东方树人近乎僵硬但明显越来越阴沉的脸。
“但是，这种研究仍然是相当危险的，你们做过可靠的实验吗？”尽管已经几乎可以确定答案，东方树人仍然在作最后的努力，希望自己猜错了。
“当然，在我们与令尊合作之前，实验就早已经开始了，实验项目也随着他的研究逐步深入而进行着变化。尽管在令尊的坚持下，实验者只有一名，但我们对这个实验还是很满意的。”赛罗丽亚用她那双紫色的明眸注视着东方树人，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打击着这个少年，“从十四岁以后，你的每一步成长我们都非常重视，令尊非常注意不让你察觉到，每次实验都在你喝下特制的菜汤而入睡后进行，在验收结果的时候还要注入专门的潜意识信息让你在睡梦中行动，之后，再用另一种信息封印住你已经得到的能力，我们不能让别人从你身上看出什么。”
赛罗丽亚看着东方树人，她清楚这个少年心里会怎么想，但现在她必须充当一个残酷的角色，即使她会被这个少年痛恨，但只要他真的拥有她期望中的那种素质，那么一切都值得。
“不过，你现在不必担心，潜意识的植入有点类似于催眠，只要你坚决抵抗，那植入的信息就完全没有用处，以前我们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实验，现在你既然知道了，如果你排斥那些特别信息的话，它们就不会起任何作用。那么，”赛罗丽亚继续说着，“还有问题吗？”
没人知道现在东方树人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但是即使他在一秒钟之后利用特种兵的力量抢一把光线枪向周围扫射，都不会有人觉得意外。罗丽亚紧张地看着东方树人，她现在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心情很复杂，是什么滋味她自己也说不清，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眼前的少年，但就是想哭。
罗丽亚终于没有哭出来，东方树人也没有去抢一把枪，他只是张开嘴，说出一句话：“五个问题。”
“问吧。”赛罗丽亚说。
“第一，如果我父亲真的只是基因工程师，是如何胜任这项研究的？”东方树人问道。
“他确实是一个基因工程师，但对于其他各方面的知识都有不错的造诣；而且这项研究的起始者不是令尊，而是令堂。”赛罗丽亚回答。
“第二，你刚才说的‘我们害怕的，又或者是期待的事情’是什么？”东方树人问道。
“我们认为你现在的头脑里有一些我们并没有植入的信息，而不止你的大脑，你的身体似乎也有了一点变化，这应该是令尊的自发行动，有什么样的后果目前无从得知。”赛罗丽亚回答。
“第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试验品？”东方树人问道。
“据令尊讲，是从你一出生开始。”赛罗丽亚回答。
“第四，发动袭击的是什么人？”东方树人问道。
“圣修斯帝国皇家防卫军。”赛罗丽亚回答。
“最后，”东方树人问道，“我是什么？”
注：古传医药学是指在地球古代就已经存在但到现代社会却逐渐淡出医学界的一批医药学理论，包括许多国家科学并不发达时所采用的医学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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