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尔娜身上裹着斗篷,蜷缩在银色狼人的怀里。最初生性冷漠的她非常抗拒这种相处的方式,但是狼人根本不理睬她的抗议,反抗只能让自己的手腕受苦,所以只好老老实实顺从了。但是这几天却是她最近睡的最香甜的几个晚上。
寒风都被狼人宽阔的身体挡住了,长满细密的绒毛的胸口如同质地优良的毯子,温暖而又柔软。最重要的是,狼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盖住了呼啸的风声、夜行野兽诡异的号叫和对无边黑暗的恐惧。是啊,黑夜的王者就在身边守护着,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从第二个夜晚起,若尔娜就开始放心的睡觉了,她不担心这个狼人会侵犯她。据她从狼人们的交谈中得知,这个银色的狼人几乎还是个孩子,但是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稳重与沉默。虽然自己是他的俘虏,可是却很照顾自己,不知道狼人都是怎么对待俘虏的,但是恐怕也不会随便用自己的血救俘虏的性命吧。
往日这个时候,自己早就睡着了,可是今天傍晚受到的刺激太大了。虽然已经离开那恐怖的渡口十几里了,但是鼻子里老是隐隐约约的闻到血腥味。晚饭也没吃,那些佣兵同伴也和自己一样,看着金黄色的烤肉直反胃。不过真正让她震撼的是年轻的银色狼人悲愤的怒吼。
“谁才是野兽?”
谁才是野兽?我们穿过整个荒野,集合了那么多野蛮的半兽人,就为了抢劫一个狼人的村庄?出发前给的解释是,对邪恶的兽人王国的边境堡垒进行试探性攻击,以确认它们是否在准备对人类世界发动入侵。试探的结果是,兽人对文明世界进攻的准备还不充分,不过我们不可以大意,他们随时可能会发动恐怖的袭击。
但是现在知道了,那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狼人村庄,里面连一个壮年男子都没有,只有妇女、小孩和老人。她和同伴们无动于衷的看着半兽人屠杀狼人,并且剥下他们的皮捆好放在车上,这有什么的,不过是野兽之间的互相残杀罢了。至于剥皮,她也见过剥羊皮、牛皮什么的,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
但是为什么听到那银色狼人的控诉她会感到那样痛苦?
为什么啊?为什么?
刚才宿营的时候,神情落漠的老佣兵团长低声的回答她的疑问:“那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把兽人当作人类啊。”是啊,从来没有把兽人当作人类。从来不知道兽人有自己的家庭、朋友、兄弟手足,不知道兽人有爱、有恨、有快乐、有悲伤。在人类的教育中,兽人野蛮、残忍、茹毛饮血,除了更加狡猾外和野兽毫无区别。你会去同情一只野兽么?
若尔娜知道为什么会痛苦了,她从年轻狼人清澈的眼神中知道,他们有感情、有智慧、爱憎分明,他和自己一样是人,除了着一副狼的外表他和自己没什么区别。她已经不再恨他了,虽然并不代表她放下了对兽人的痛恨,但是至少,不再是憎恨他这个年轻的狼人了。
可是,有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若尔娜小心翼翼的转过头,从狼人的怀里看出去。潘恩他们都还没有睡,他们被围在狼骑兵的圈子中间,聚集在篝火旁。偶尔一个佣兵会带着焦虑的神色向自己这边看来,大概他们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若尔娜小心的拿开银色狼人架在自己身上的胳膊,那手指上长长的爪甲非常锋利,不过他总是会很小心的避免伤到她。年轻的狼人醒了过来,奇怪的看着她,若尔娜挤出一个笑脸,指指外面的黑暗,狼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闭上眼睛睡去了。若尔娜有些遗憾的看看离开的那温暖的避风港,如果他知道了等会自己即将作的事情,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若尔娜定定神,转身离开营地,向上风头走去,小腹上的伤口基本上收拢了,可是在这样的地面上行走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一个狼人哨兵隐藏在阴影中,若尔娜对他笑了笑,同样指了指黑暗,于是被放行了。
若尔娜走出大约二十尺的光景,停下脚步,从胸口取下一个香囊。这是人类女子通常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玩艺,大概由于这玩艺即不像武器也不像施法的道具,所以在被狼人俘虏的时候,没有被搜走,现在的计划都要靠它了。
“主管沉睡的精灵啊,请你们听我的请求……”若尔娜用手从香囊中捻出一撮褐色的粉末,口中无声的吟唱着咒语。一股淡淡的暗云升了起来,顺着风势慢慢的向营地飘去。
若尔娜放下手,紧张的看着施法之后的效果。那个哨兵似乎发现了什么,站起来想要过来看看,可是身子晃了两下软软的倒了下去。暗云慢慢飘进营地,清醒的佣兵们早在若尔娜走出营地的时候就用沾湿的手巾捂住了口鼻。而毫无防范的狼人和巨狼不免一一把空气中浮动的香气吸入了体内。营地里的鼾声低了下来,后来,连巨狼粗重的鼻息声也消失了。营地里还清醒的只剩下帕尔森团长、牧师、潘恩、仙蒂和另外两个没有受伤的佣兵了。
若尔娜又谨慎的等了一会,方才小心的走进营地。看见她走了进来,佣兵们方才敢放下手中被捂的温热的手巾。
“准备好了么?”若尔娜低声的问着年轻的潘恩。
“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潘恩小声说道。
“若尔娜姐姐,你真厉害!”天真的仙蒂亲昵的搂住若尔娜的胳膊,眼睛忽闪忽闪的崇拜的看着这个冷静的女子。说起来,若尔娜的岁数不比半精灵仙蒂大,可是相比若尔娜的安静沉稳,仙蒂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去干掉这些家伙!”潘恩找回了自己的长剑,咬牙切齿的拔出剑向那让他恨之入骨的银色狼人走去。
“不要!”若尔娜小声惊呼起来,拦在年轻的佣兵前面。
“为什么?”潘恩愤怒的低吼起来:“它害死我们多少同伴?你还护着它?”
若尔娜咬咬嘴唇,低声说道:“沉睡之云只是让他们熟睡,可是谁知道血腥味会不会惊醒这些狼人?你们快走吧!”
“潘恩,你们快走吧!”帕尔森团长走了过来,他刚刚检查完那些马匹的状况。
“好!团长,下面我们往哪儿走?”潘恩悻悻的收回剑。
“你们一直往西,不要回萨繁尼亚了,去别的地方发展吧!”帕尔森团长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我们?团长,您不和我们一起么?”潘恩惊奇的问道。
“是的,我向这狼人发过誓,对他效忠,当然不能逃跑了!”帕尔森的声音很无奈,但是也很坚决。
“可是团长,他们不过是一帮野兽,你没必要和野兽讲什么诺言!”潘恩有些着急,希望能够劝说团长回心转意。
“对象是谁不重要,可是我是一个战士,我发誓的时候心中面对的是天上的圣父!”帕尔森平淡的好像说的不是一件决定他命运的事情。
“况且,我把火鸟佣兵团带入了绝境,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带领你们了。”帕尔森的声音很苍老,老伙伴的逝去和佣兵团的灭亡对他打击很大:“我老了,也许在兽人王国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对我来说是更合适的选择吧!况且,”老团长看看那几个由于伤重不能参与逃亡的佣兵:“希望我可以最后帮这几个孩子一点忙吧!”
潘恩看看劝说无望,又转向若尔娜:“若尔娜小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你落到这帮野兽手里不知道会有遭到什么样的虐待呢!”
仙蒂也挽住若尔娜的胳膊哀求道:“若尔娜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吧,和这些野兽在一起太可怕了!”
若尔娜淡淡的笑着,把手抽了回来:“我的伤还没好,受不得逃亡的颠簸,和你们一起走的话,没走出大荒原我大概就会死掉的!”
仙蒂还不放弃:“没关系,费加罗大人会帮助你的!”
“哼,”若尔娜冷笑道:“我才不会把自己的生命交给那个半吊子的教会学徒呢,他连一个兽人的祭祀都不如,还说什么能帮助我。”
“潘恩!快走吧!”正说着,费加罗牧师走了过来:“鞍子已经备好了,你们的装备也放上去了。”说着看看还在昏睡的萨繁尼亚人问道:“我们要不要把这个家伙带走?”
“不要!”潘恩还没有说话,佣兵团长就否决了牧师的建议:“这些狼人着急回家,可能不会再回头追赶你们,但是如果你们把这个人带走的话,他们肯定会紧追不舍的!”
牧师想了想,是这么回事,加上佣兵团里没人对这个阴沉的家伙有好感,于是便放弃了。
“费加罗,我知道你很稳重,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了,把他们带走,接受这次教训永远不要再跨入兽人王国的土地了。”帕尔森团长握住牧师的双手交待着最后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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