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恒见了,也忙攀上,只是手脚却不灵便,荡得竹梯一阵摇晃。那人见了,忙驻住道口,抽出短刀在手道:“阁下不是庆德寨的?”
宁恒一阵冷汗,脚下却被折扇拍了一下,低头看去,听得康元青低声道“莫慌,欲速不达。”此时伍根已到得上来,“嗤”的一声道:“主寨又不比小寨,弟兄慌都不准了?”
那人黑脸一沉道:“又越矩带人?”此时宁恒调了气息自然攀上,那康元青自也上了来,那人看了看宁恒,又望向康元青道“康大哥,伍兄弟不懂事,胡闹便胡闹,怎么你也跟着不明事理?”
康元青锁着眉头,沉默好一阵,方才开口道“石兄弟,是我主张,谷主跟前我自有说法。”那人听了瞪着一双大眼,一张黑脸直憋红了,僵持半响,终于还是让了道来。
康元青吩咐道:“带宁兄弟到步云阁,我随后便来。”伍根扑了扑尘土便向前去,见势头不对,宁恒忙跟上步子紧随其后。行出一阵来,见眼前二条路径,一宽一窄,皆由碎石铺成,两旁树木繁密。伍根行者边解释道:“遗庆主寨下设庆德小寨,来人都得先入庆德,待过了考核才可入大寨来。”
说着领着宁恒走入其中一条径内,低声道:“望走后路,前头人多眼杂。”宁恒默默随着,见两旁石碑林立,错落有致,前后有序,数百来座,但见上头撰有文字。细细望去,只见跟前那碑上书写“霸州张子京之墓”,宁恒心下诧异,想来这是遗庆先贤墓群,忙往下看去,当前一排石碑上书“家父康羽之墓”,“御林陈合之墓”,“将军伍言之墓”,此类数不胜数。宁恒心下怪异,碑是整整齐齐,不过称号却参差不齐了。他越看越惊,快步疾行,望正中墓碑看去,不禁惊退了两步。这块碑石与其他不同,除了稍大些,且细腻有纹,占地宽敞,上书了六个大字:“先帝朱温尊墓”!
啊!宁恒惊呼出声,忙拉起了衣袍,纳头便拜,伏地半响,这才起身。此时日头偏西,斜阳洒下,墓群透着一阵悲凉。驻足半响,这才回头过来,见伍根停着远远看着自己,便追了过去。
前方路径逐渐开阔,渐渐有些屋舍,路旁良田纵横,望去一片金海。此时秋季,丰收时分,老叟收割,稚童戏耍,见了生人,纷纷放了手头事物,驻足来看。
二人来到一处屋舍,见上头一个匾额,书写“步云阁”三字。门前左右各书,左书“匡扶正道天下公”,“右书誓扫邪路遗庆志”。门内一青年见了二人,忙迎了过来,那人个头极高,脸颊凹瘦,上下打量宁恒一番,跟着问道:“来新人了么?”见伍根无意答话,便将二人迎了进去。
室内香气芸芸,但见上首香案缭绕,堂上挂着一副帝王画像。待细看来,只听脚步声来。门外走入一男子,宽额方脸,身穿褐衣,一双锐利鹰眼,约五十来岁。那康元青紧紧随在后头,忙指引道:“这位便是新上来的宁兄弟。”
伍根贴耳道,“这是陈谷主,快些拜了。”宁恒忙鞠了个躬道,“晚生宁恒,拜见谷主。”陈谷主轻咳一声道:“在这儿不必拘礼,快坐。”
宁恒立身一旁,不敢来坐,只是斜眼看向康元青,询问如何。康元青忙来道:“奸贼无道,篡位在前,自断手脚在后,现兔死狗烹,诛杀兵部。”说着只见陈谷主皱着眉头,不悦道:“有话便说,莫绕弯子!”康元青忙道:“我二人于路见禁军押人,好大阵势,便来救下,谁曾想竟是兵部宁垠之子。徒儿原是打算带入庆德寨,只是路上…事情很是蹊跷。”说着附耳过去,细细索索的说了几句。陈谷主听罢,猛的脸上变色,一双锐眼只瞧宁恒。
宁恒不由一阵害怕,忙拱手道:“望乞谷主收留!”还未说完,只听门前一阵吵嚷,却奔入二人来。前头那人面呈黑红,却是那黑脸哨兵。后头那人一脸无奈,正是方才门前那高个。
那黑脸汉子掣把短刀在手,瞪视宁恒道:“原来是宁家娃娃,你不上门爷爷迟早也要去报仇,倒想留么!谷主,且交与我处置吧!”
伍根见了不禁火起,将宁恒挡在身后道:“呀!谷主还没发话,你却放肆什么?”黑脸汉子听了,冷笑道:“有人忘了灭门血仇,数典忘祖,我石丙可不敢啊!”
话未说完,却刷的一声响,那石丙被抽了一记耳光,却是伍根抽的。只见他面色郁郁,不言不语。那石丙捂住脸来瞪视,忽的怒转康元青道:“康大哥,你是谷主首徒,平日我敬你,若你因此以为我石丙是好欺辱的,任这小子蹬鼻子上脸,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康元青面露愠色道:“伍根,放肆!还不退下?”跟着才开口道:“石兄弟,我等不以庸逐为伍是为了什么?”石丙瞪视道:“少来训人!不吃那套!”康元青接道:“匡扶正道,天下为公;扫尽不平,其志毋移!如今人家落难投奔,你若置于死地,算得什么好汉?”
石丙只是冷笑道:“那又如何?兔死狗烹,老贼报应来,可怪我么?休教我忘了仇恨!你可问问谷中兄弟愿意么?”说着掣起短刀道:“你且让开,怕骂名我来担!”又待向前,眼前一片混乱,只见陈谷主猛的拍桌,大声喝道:“够了!”
陈谷主威望素著,众人见了谷主发怒,皆没了声响。那石丙还待想说,谷主却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明日再议!”众人心下忿忿,却只得退去,陈谷主疲惫唤道:“梁致,你且收拾了房间安顿下宁公子。”
那高瘦男子应了声,便领宁恒退下。来到一间屋舍,开了门锁进来。只见房内陈设简单朴素,宁恒四处打量,那梁致恭敬道:“权且在这歇着。”说完便立身跟前,不言不动。宁恒见他只盯着自己,不禁问道:“兄台有何吩咐?”
那梁致道:“有些话本不想说,不过摊开也好。”说着挺起腰来,双手叉后背,冷眼道:“你须知你父亲罪行,遗庆无人不记。今日你也见到,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康大哥如此为难,阁下还是走了好,免得怎么死的都不晓得。”说着一拂袖子,行了出去,却巧碰那伍根进来,忙换了脸色,迎了上去道:“宁兄弟在里头,一切安顿好了。”
宁恒一路望着梁致离去,心中不是滋味。伍根进了来,见他面色不好,便拍了拍肩头安慰道:“还纳闷么?走!一发吃酒去!”宁恒搭住那只手,摇头笑了笑道:“无妨,我有父仇在身,也体会得他们心思。”跟着道:“我且问你,方才那梁致是何人?我看好生人才。”
“谷主义子,跟你一般。”正说间,康元青也拐了进来,手里收着把折扇道:“读书人。”说着叹息道:“今日之事还请见谅,莫望心里去。石兄弟性子冲,大家镇日寻思报仇,土匪窝似的,便是你不来,我也在想如何拨乱反正。”
眼前二人却如此义气,反观自身,这等不速之客,尽是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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