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哈哈笑回道:“管他的,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死一个是一个,死两个是一双!”
闻得对答,宁恒隐约感觉不对,心怦怦然,就怕这布告是与自家有关,当即跻身人群,探头观看,只见城上张贴布告,上书曰:“……宁氏身为当朝重臣,不念皇恩,竟贪赃枉法在前,密谋造反在后……现奉旨抄家,遂日斩首……”
啊!果然怕什么,便来什么!果然步了陆国丈后尘么!
密谋造反,贪赃枉法……
无论官职大小,只要安上贪赃罪名,便会遭到天下百姓唾弃;只要写上密谋造反,便没有人敢替出风头。落水之犬,没有任何人会傻到同情……
宁恒茫然四望,只见身周百姓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摇头叹息,更多的是……
幸灾乐祸!
可是,宁氏如此,全是为了你们啊!为了降卒性命,为了万千百姓求情,才惹得横祸啊!
宁恒青筋暴跳,怒心滚滚,咬牙间已紧紧握住了双拳。他想大声咆哮,怒吼的告诉天下人,宁氏是被冤枉的……冤枉的……
忽的肩头上被拍了拍,紧握的拳头被一双暖手握住了。转头望去,见铁五向自己眨了眨眼,示意跟他走。
见得铁五,宁恒只感一阵委屈苍凉,顿时怒气消散大半。他呆立半响,跟着长叹一声,便无奈的随铁五行去。
两人行到城头另一边,铁五伸手道:“少爷你看。”宁恒抬目,朝铁五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这头也贴了一张布告,上头“通缉令”三个红色大字映入眼帘:“前兵部尚书公子宁恒,经查,为金人奸细,欲图里外应合……现悬赏十万白银……”
咦!眼见不仅家破人亡,现下又成奸细,还值个十万……宁恒不住瞪大了眼。口中低喃道:“区区一位落魄公子,值得十万?”
见少爷目瞪口呆,铁五不住嘿嘿一笑,当即凑在宁恒耳边,低声打趣道:“此刻少爷一发千金,当得好好爱护才是。”
闻得此言,二人不禁相视哈哈一笑,阴霾之情竟一扫而空。正笑间,城门已然打开,眼见城门方开,人群顿时聚了过来,商贩农夫,富甲侠客,出入络绎不绝,不一会就排起了长队。
二人看得痴了,待反应过来,人群已排起长龙队来。当下无奈一笑,只好往群中钻去排侯,两人身着农装,一身寻常庄稼人打扮,不一会就已融入人群,寻不着影了。
“驾!驾!驾!”便在此时,城内响起一阵蹄声,跟着奔来十来骑官兵,为首的那位身穿重甲,手执金牌,一面勒马,口中不住高喝道:“太师有令,关闭城门!为防止贼人出京,出入皆得盘查!”直是威风凛凛。可是定睛一瞧,只觉那军官一脸刀疤,摸样极丑,一望之下,不禁大感反胃。
见得这人骑马奔来,宁铁二人脸色不禁一变,心下大喊不妙。此人名唤夏兴衍,乃当朝太师庞岩爱将,官拜禁军统领,这人心狠手辣,行事阴毒,甚至有传言道其喜食人肉……想起关于此人的诸多传闻,两人不禁心下悚然。
听得军官呼唤,城门回应一般,竟吱吱嘎嘎的缓缓合了起来。虽说宁夏两家平日并无交集,可偌大个京城,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此人定然认得自己。想到此节,两人悄然移步,当下只能暂离出城列队,出城之事再做盘算。
忽然吁的一声,十来匹马驮着军官,已开到城下。夏兴衍手提马鞭,提声高喝,振声大吼道:“站好站好,全数给老子站好!一个都不许跑!一个一个搜!”
众官兵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不知上司此言作真做耍?正犹豫间,猛听人群里“啊”的一声尖叫,跟着有人喊道:“夏兴衍吃人来了!大家快跑啊!”
声响未落,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百姓们乱一团,人群横冲直撞,纷纷四散逃开。遍地哀嚎尖叫声此起彼落,竟把军官座下的几匹马儿吓的胡嘶乱啼。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见得如此大好时机,宁铁二人就算再傻也晓得开溜。当即混在人潮当中,张口大喊救命,横冲直撞,胡乱奔了开来。
两人哀嚎狂奔了一阵,回过头去,却见那夏兴衍满面杀气,扬鞭怒斥,唾沫横飞中,连连大骂刁民,直似恶魔张嘴将食一般。
二人深知夏兴衍之能,想来不需多时,这厮必能控制局面,若是耽搁了,一会必然不好脱身,当下不敢停留,拔足狂奔。
气喘吁吁间,二人已然奔至一处巷弄中来,两人身靠墙头,不停拍胸喘息。二人面面相觑,双方眼中尽是对方一身狼狈像,此情此景,竞不住同时纵声大笑起来。
小巷之内,这对落难主仆如此纵声而笑,直是畅快淋漓,眼角几乎都将笑出泪来。只是两人并不了解,自己这是心下痛快之笑,还是嘲弄那夏兴衍愚蠢,亦或仅仅是为了两人如此乖离作弄的命运高声一颂罢。
狂笑间,街道上却奔来一道黑影,那黑影越奔越近,竟也直往巷中窜来。宁恒心下一奇,收了笑声,瞥目去看。只见这人面色甚黑,直如炭黑,不过这黑炭大脸上,却长了一双水波猫眼。一张锅底大脸加之眼波流转,如此奇特的脸庞,直是让宁铁二人不住多看几眼。
转眼间,这男子已窜至二人身旁。他左手拍胸,右手支墙,喘息了好一阵,定了定神,跟着才开始打量周遭。
方一打量,忽发觉巷中两人正打量自己。那黑脸男好似浑不介意,他拍了拍宽袖,抖擞了精神,挺了挺腰板,咳了一咳,跟着拱手道:“敢问两位,申鸣胡同往哪走?”
闻得垂询,宁恒自感失礼,忙收住目光,他咳的一声,跟着打量一圈巷内。忽的,他长眉一挑,心下一醒。
此处……不便是申鸣胡同么?我二人胡奔乱跳,竟跑上这儿来了!当下笑答黑面男子道:“申鸣胡同么?此处便是。”
那男子啊的一声,像被惊到了一般直直跳开,复又贼头贼脑的巡视一圈四周,模样十分诡异。他咳嗽一声,跟着低声问道:“那敢问兄台,此处可有什么暗沟没?”
眼见此男如此莫名其妙,甚是可疑,铁五不禁眉头紧皱。那湘宁恒却是斜眼观察,当下故作惊讶道:“哪有什么暗沟?”
黑脸男子看了看宁恒,方要开口,又斜眼望了望铁五,见这瘦小男子手按刀柄,面目不善,只好把话头直直吞了回去,当即摆手道:“说了你们也不懂,告辞!”言毕,便拔足往巷内深处奔去。
宁恒心下奇怪,直盯着那男子,只见那人怪模怪样,在巷尾好一阵乱摸,跟着伏地乱嗅,好似疯狗一般。忽的,他忽然停下手中动作,耳朵贴石块上听了听,惊呼一声,面露兴奋。
他扎下马步,蹲身屈膝,双手抬起,一奋力,竟把一处石盖推了开来,那地上直直露出一个井口。
这一声响将铁五目光也吸引了过来,二人直勾勾的看着,不禁咦的一声。那男子推开之后,欢呼一阵,跟着整个人便朝井中跳去。
咦!此人问东问西,竟是择地自尽?
铁五被惊得目瞪口呆,人命要紧,当即顾不得其它。他二话不说,连忙奔了过去,直接一跃而入。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铁五已然落水,这井水深半人高矮,恶臭连连,闻了直让人反胃。
铁五捂住鼻口,不住打量身遭,就是没见方才那男子半分身影。正望间,忽的又是扑通一声,臭水激起,铁五不住眯紧了眼,待水花溅下,方才睁眼去看。
这一看之下,顿时大惊失色,他不住咦的一声,焦急道:“少爷,你……你怎么来了!怎……怎如此不晓事儿啊!”
铁五急得几欲顿脚,言语间全然没了礼数,尽显焦头烂额之态。宁恒却面露精光,双目炯炯有神,并不回答,只淡淡笑道:“铁护卫,可还记得万马山那老婆婆说的么?”
眼见铁五一脸疑惑,宁恒淡淡地提示道:“她说,申鸣胡同,暗沟……”
“嗯?……啊!”
火光电闪之间,铁五已然醒悟。脑中不住重复着老妇那句话……
“若要出城,城南申鸣胡同有条暗沟……”
暗沟……
申鸣胡同……
这就是申鸣胡同暗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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