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大雨洗刷京城,尚书府前褪去了百姓,却迎来了滂沱大雨。在宁氏父子巧作之下,两万囚徒遣散返乡充军,免过了一场万人坑。
宁恒仰视着深夜的天际,蹙眉沉思道:“当今圣上精明勤政,也算不上昏君。只是手段过于刚硬,这才短短三年以来,复辟起义不断,这些乡民不过是无辜殃及的罢……”
想到反逆,宁恒不住愁思更浓。皇上如此铁腕,这回先斩后奏,定会惹得龙颜不悦,明日福祸何兮,还得听天由命。
不过盛怒之下,最多只会落得降级罢官?父亲如此之精诈,倒也不至于如陆国丈一般。
嗯……如若降职,官小事少,反觉不坏。想到此处,宁恒竞低笑了起来,只希望明日恰好帝王心头舒畅时,才翻到父亲那份奏折……
正思绪纷飞间,房外响起了阵阵嘈杂。好像下人斗殴一般,宁恒心下奇怪:“哪个下人如此胆大,竟选在尚书府斗殴?”
正起身来,想去瞧个明白。砰地一声突响,房门被踢开了,屋外渐强渐弱的杂声顿时清晰了起来。
那是……
那是……
奔步声?打斗声?悲吼声?亦或是几样声响同时相参?
还不及深究,突然门外飞快的窜进一道灰影,来人身材瘦小,腰挎弯刀,正是护卫铁五。宁恒睁大了眼,不知发生何事,还不及发问,就被铁五一把拉起,直往外头奔去。
出得后院,眼见家丁奴婢来回乱跑,院中瓷碎杂物一片狼藉,宁恒脑中一片混沌。
出什么事了?莫非洪水袭来?或是劫匪闯入?
一路跑着,穿过来来往往乱跑乱撞的家丁奴婢,他看得呆了,也忘了发问,好似没了魂一般被拖着走。
直到奔至书房前,铁五这才放手,他侧立门边,躬身道:“老爷找您。”
宁恒迷茫的“啊?”一声,这才回过来神,“怎么了?这都怎么了?”说着满脸疑惑的朝声源望去,又回过头看向书房。
咦!迷惑间,只见书房后头开了一个方洞,那块石灰粉刷的白璧竟没见着。父亲正端坐书房案前,微笑朝自己招手道:“儿啊,过来。”
情形如此诡异,宁恒心下疑惑不断,他一面大跨步入书房,一面不住发问道:“爹,这是……怎么了?”。
宁垠微微惨笑,叹息道:“该来的终是来了……朝廷已经下令捉拿宁府上下老小,现下尚书府已被重兵团围住。”
说着望向爱子,低声道:“吾生于乱世,没甚夙愿,唯一希望的,就是宁氏香火不绝。这儿有个密道,你与铁五……”
话未言毕,宁恒骇异不已,不住惊吼道:“等等!等等!包围尚书府?这怎么可能?!”
宁垠不答,只自顾自道:“儿啊,还记得那句话么?仁人不忘天下……”说着仰起头望向爱子。
自会言语以来,宁恒便会背诵,当下奇接道:“‘仁人不忘天下,正道不穷苍宇。’可有问题么?”
咚砰,咚砰,咚砰!宁垠尚未答话,房外却传来重重奔踏声,接着一个红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直直摔倒在地。
那红影瘦小老迈,全身浴血,四肢瑟瑟发抖,口中不住哀嚎道:“老爷,亲兵快挡不住了!您带着公子快走吧!”
“啊!李伯!”宁恒惊呼一声,面孔映入眼帘,那血人却是尚书府管家老李!
宁垠站起身来,轻步走到血人身前,跟着蹲地,缓缓将管家扶起。他怔怔出神,深叹一口气,忽而转头瞥向铁五,目光变得森严凌厉,跟着沉声道:“铁五,带公子一人走,去柳青镇找二舅爷!不许再回来!”
宁垠面色肃然,这几句语气沉沉,决意甚坚,说来不怒自威。
眼见老爷肃然禀立,少爷兀自发呆,铁五唉的一声,跟着一咬牙,拱手道:“老爷多保重,下属就算拼死,也必保住少爷!”说完便伸手要拉宁恒离开。
宁恒宽袖被扯,像才醒悟过来,忽然慌乱拂袖,猛的摆开铁五,慌道:“等等!”他急急望向父亲,满面恳切询问道:“爹,您……不一块走吗?”
宁垠苦笑一声,瞥目摇头道:“儿啊,府中上下六十来口人丁,你若是我,该当如何?”
“可是……”宁恒欲言又止。
“可是……”
可是这事好像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怪异,却又想不出怪在何处啊!
宁垠面无喜忧,语气甚淡,缓缓又道:“铁五,没听到我的话么?带少爷离开。”说完别过身去,昂首拔胸,拂了拂袖,径自踏出书房,朝前院走去。
外头杀声四起,人群开始往书房退来,管家不住颤抖,伏地痛哭,悲呼道:“走啊少爷,快走啊!”
铁五心下一横,紧咬牙关,当即拉着宁恒,两人一同奔入黑暗密道之中。人影消失处,上头缓缓地落下一道白墙。
举足挡车的尚书府亲兵终于被朝廷兵马无情的屠戮,过不了一会,这座大宅就将成为死宅,刚刚还兴荣的尚书府,转眼便将成为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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