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我可是第十个了，在我之后，仅有‘他们’两个了，算上我一共就只有三个机会而已。”
“或许应该吧。”
白光中，幻想者似是微微低头，思忖着是否应将这个机会给予观察者。
观察者并不急躁。他已经等待了数千万年，何急此一时？
这次幻想者的效率还是不低的，仅仅在原地想了一小时便是再度抬头。
“那个地方过于肮脏龌龊……你确定要去？”
“一定要去。”观察者不容置疑地点点头，道：“我还没见过人类人类世界究竟如何……是该见识一下了。”
“何必呢……”
幻想者怅然一叹，似是有些失落。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去，但是我想知道原因。”观察者缓缓站起身。
白芒散去，露出幻想者颀长的身形，还有那潇洒的容貌。
只是，潇洒中还带着一种忧伤。
除了思考者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幻想者在人间经历过什么。
“你知道……人类到底是怎样一种生物吗？”声音中不知为何充斥着痛苦。
“我知道你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吧。”
“邪恶、贪婪、无耻、自私、傲慢、冷漠、嫉妒、恃强凌弱。”
“这就是，人类。”
云雾逐渐扭曲，庞大的空间漩涡逐渐在空中成形。
“如果有一天……你在人间真的累了。”
“那就回来吧……回到这个没有人类的天堂……”
……
城墙下阴暗的角落里，观察者在心中喊道：“幻想……我需要钱！”
“现在明白钱在人类世界的地位了？”
幻想者的声音变得沉重，道：“大部分人类就是这样——为钱而生，到死依旧是金钱的奴隶。”
“难道所有人类都是如此贪婪？”
这次幻想者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或许……你会遇见那些异类吧。”
……
穿过厚二十米的城墙，观察者无意回头，又看见那守卫将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直接抡飞了出去。
不过这次力道确实没把控好，那妇女反而被抡进城门，摔在观察者面前。
他不忍去看，但她已经到了他面前。
她的脸上伤痕密布，还有野狗撕咬的牙印，一只眼睛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块令人作呕的黑渍。一条瘫痪的腿上缠满绷带，每一条绷带都被红中带黑的血液浸染。
他不忍看她的惨状。他想不到，人类竟然会任由自己的同族沦落至此，甚至还继续施暴。
决不能像那些人类一样冷漠！人类堕落了，但不代表他也堕落了。
他右手摸上腰间的布袋——刚刚幻想者给了他十一块银币，进城时被缴走三块，现在还剩九块。
他迅速取出两块银币，递给那个女人。但她却没有伸手接受，只是不住地磕头，嘴里念叨着：“圣主保佑你。”
观察者心中微暖。这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吧？虽然她是个可怜人。
但是下一刻，他的观察之眼却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那仅剩的一只眼中竟然出现了贪婪的情绪。
他微微一怔，那妇女却已经是飞快地跃起，一手抓过两块银币，另一只手直接将他腰间的布袋扯下，拔腿就跑。
她跑了。
观察者望着散落一地的暗红色绷带，面肌微微抽搐。
他想哭，因为他又被坑了一次。
但他更想笑，因为，他——观察者，十二元灵之一的观察者，这个宇宙的神灵，竟然被他的臣民抢了！
城外排队等候进城的人群中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声——家人病愈时也没见他们笑得如此疯狂，他们仿佛已经压抑了上千年没有发笑。
“真，有，意，思！”
他冷笑着转过身，努力不去听身后潮水般的讥讽声。
中年妇女狂奔着消失在城门外。临消失之前，她同样笑了，笑得那么疯狂，一口黄牙简直都要飞出牙龈，那看手中银币的眼神仿佛就像一只十年没吃饭的恶狗看着一根泡在臭水沟里的肉骨头。
守卫望着妇女临逃跑之前扔在自己手里的一块银币，满意地舔了舔塞着肉末的牙缝。
……
本以为这座北芒界圣城会相当亮堂，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阳光阴郁，从万重悬空宫殿之间的缝隙中透过，漆黑的城市才有了一丝光亮。
这里并无碧溪长流，彩灯十里，有的仅仅是一遍暗沉。
黑色的街道，黑色的砖石，黑色的树木，黑色的瓦片，黑色的金属，以及那些麻木的人们黑色的灵魂。
这就是无曜之城的最底层——他们贫困潦倒，他们渴望成为上位者，当渴望达到一个罪恶的程度，他们就会试图用一切手段为自己争取地位和权力。或许罪恶因贫困而产生，但难道贫困可以成为罪恶产生的理由？
所谓一切手段，都是些在元灵们的意识中属于罪行的手段，但是在无曜之城，使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下位者，只能被欺凌，化为累累白骨，为成功者垫起通向青天的阶梯。而上位者——他们为所欲为，人命只不过是他们鼓掌之间的玩物，他们接受所有人民的朝拜，成为一种扭曲的罪恶信仰。
而城主，也就是所谓圣主，只有一位。或许在无曜之城中，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蒙受着一定程度的痛苦吧。这种痛苦，越是底层人民，承受的便越深。
权欲操纵着人们，无数人都想成为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因此，总是有人试图挑战城主的权威。他们中极少一部分人的反抗是有效的，他们令这座城市的统治权在一亿年之内易主了十次。
但是这种反抗并未给人民带来丝毫的好处——每一代城主都继承了上一代城主的贪婪。
观察者从阴影中走出，身上又多了十块银币。只不过这次他把银币放在了袖子里。
“现在我应该做什么？”他在心中问道。
“想你这样没有父母的小孩……要么去所谓的‘孤儿院’，要么去要饭，或者做点什么苦工，也可以去一些铺子里做学徒，给人做佣人。”
“……”
观察者心中暗叹，果然没有一件事听起来顺耳。
作为宇宙元灵，他也修炼了数千万年，只不过还是十岁小孩的形体。但是由于不同于人类，他的心智在某些方面比成年人还要成熟，但另外一些方面或许比十岁小孩还幼稚——虽然活了几千万年，但他却从未在人间生活过。
“那就去……孤儿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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