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高兴地叫起来,心里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这几天我天天打电话回家,就是没有人接电话,可真把我急死了,现在爸爸来电话,我才松了口气。“爸,我天天打电话回家,可是都没人接,真把我急死了!”
“飞,对不起,这几天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你打回来的电话都没有接到,我刚刚看了电话记录,就给你电话了,免得你担心。”爸爸深沉的声音在话筒里低低地响起,我突然感到一阵陌生:爸爸今天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苍老和无助,完全不像平时乐观开朗的爸爸。“爸…”我一颗心沉了下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爸,你生病了啊?”我镇定了一下,故做平静地问,心里却害怕得紧,害怕听到让我接受不了的事情,不由地一阵口干舌燥。
“没事啊!我身体这么棒,不会生病的啦!”爸爸僵硬的笑声更加让我不安,我知道,家里一定发生事情了!难道是妈妈?我心里一阵抽搐。“爸!妈妈怎么啦?你告诉我啊!”我着急地说,声音尖尖地,把阿海他们三个吓了一跳,他们看见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一阵呆了。
“你妈好好的,就在楼下啊!”爸爸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一点都不像平时跟我争吵或者教训我的语气,声音里的沧桑几乎让我窒息。爸爸妈妈都安好,哪爸爸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的?难道是弟弟妹妹?“爸,家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弟弟妹妹都好吗?”“弟弟妹妹在学校也是好好啊!”爸爸毫无感情地说。
我稍稍平静下心,家人一切都平安。“爸,今天你说话好让我难受啊!一定是发生事情,不然你不会这样子的。”我吞了吞口水,提高音量。“恩…”爸爸沙哑的声音传过来,从声音里,我感动深深的疲累。“爸!”我对着话筒大吼起来,爸爸吞吞吐吐的语气把我逼急了。
“爸!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的!说话吞吞吐吐的,我都这么大了,家里发生的事情你还不能告诉我吗!快点说!这几天你和妈妈不在家,我就知道有事情发生,到现在你还想瞒着我啊?”我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爸爸吼起来,平时在家里跟爸爸争论问题,也是两父子吼来吼去的。我这一吼,倒是把爸爸给吼醒了。
“飞,恩,是你妈不要把事情告诉你,说是怕影响你的学习。”爸爸咳嗽了一下,声音有了点生气,语气也恢复到往常。“爸,你们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难受而已,而且我已经念大学,成人了,不再是个小孩子。家里的事情你们应该跟我商量的!”我说道。爸爸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过了十几秒,爸爸开口了,说:“飞,我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吧,你长大了。”
爸爸又停了一下,整理了混乱的思绪,用沉重而沧桑的声音开始说了。“茶山哪里出事了!”爸爸低低地说,我一听,脑子里轰地一片混乱!我就知道,茶山迟早要出事的!村民们斗不过政府的!“茶山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着急地问,爸爸妈妈这几天都不在家,估计都是因为茶山的事情吧,可是爸爸妈妈都没有参与对抗政府的啊!
“唉,这次可真的闹大了!”爸爸叹了口气,声音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几年,“你叔叔和伯伯都参与其中,现在他们都被捉到牢房里了。唉,你爷爷奶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病倒了,住院好几天了,病情还不见好转。这些天来,我和你妈,一边照顾爷爷奶奶,一边又跟政府交涉上访,唉。你妈几天都没有睡觉,现在好不容易才能睡一下。”还没有听爸爸说完,我一阵眩晕,差点跌倒在地,幸好阿海看着我,赶紧冲过来扶住了我。我镇定了一下,轻轻推开阿海,拿着电话在床上坐下。
“飞,你没事吧?”爸爸关心地说。我振作了一下,着急地说:“爷爷奶奶好点了吗?”“现在好多了,医生说只要休息多一点就没事了。倒是你的叔叔和伯伯,唉。”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如此的苍老疲惫,可见茶山垃圾场事件几乎已经让他透支了。“爸,你把事情的过程跟我说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搞到叔叔伯伯都被捉进了监牢?”
“飞,我就把事情的经过跟你说说吧。”爸爸轻叹了口气,“你在放寒假的时候也去茶山看过了,我们村的人占着茶山,不给政府的人进去施工。刚开始政府还有耐性,想通过说服教育,希望村民们不要阻止政府工作人员执行公务,可是村民们坚决不同意在茶山修建垃圾场。政府火了,出动警察想把村民们从茶山赶走——就是你去看到事情,也是政府第一次出动警察。第一次出动的警察,没有把村民们赶走,这下子政府更加恼火了。”
“红了眼的市政府,决定以更加铁碗的手段来收复茶山。村民们早早地就收到了这个消息,而且大家都很明白:垃圾场事件的结果,必然是许多人被捉进牢房!可是,大家又不能就这样放弃茶山,任由政府乱搞,最终把我们的子孙后代全毁了!大家决定继续坚守茶山!”
“在茶山的路口处,修建了木围栏和木门,挖了大坑,设置了路障,打算用这些来阻止警察进入茶山。还在茶山前面设置了了望塔,一看见警车呼啸而来,就向村民敲钟警告。你的叔叔和伯伯都参加了这次事件,他们天天不劳作,就呆在茶山上的小房子里,和许多男人一道守护着茶山。附近的村庄们都很支持我们,天天都有人送菜送饭过来,还请人在茶山唱大戏。”
“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的。我们家不在村里住,没有参与这件事,可是你叔叔和伯伯,却从头到尾参与了,上次跟警察冲突,他们就在其中。我和你爷爷奶奶就劝你叔叔和伯伯,叫他们不要搞得太过分了,手臂扭不过胳膊,跟政府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可是你叔叔和伯伯都不听,天天往茶山跑,上次跟警察冲突,他们就在其中。”
“前段时间,村民们尝试着通过上访或者法院判决的方式,来阻止政府在茶山修建垃圾场,你爷爷以前当过干部,认识一些人,就积极走动,希望可以和平地解决垃圾场事件。可是,市政府势力太大,一切的上访都仿佛石沉大海,而且政府还对你爷爷出视了中国环保局出具的‘茶山垃圾场修建符合环保标准’的证书,就是说,市政府修建垃圾场已经得到了中国环保局的支持了,反对修建垃圾场的只是我们这些当事人了。”
“消息传到村里,大家感到阵阵的绝望!中国环保局出具同意修建垃圾场的证明书,无疑完全扼杀了上访的道路。村民放弃了上访的念头,只有独自坚守茶山,希望依靠全村人的努力,阻止政府修建垃圾场。政府的态度越来越强硬了,不断地放风出来,扬言要武力收复茶山,希望村民不要再跟政府作对了。可是,村民也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茶山。”
“就在五天前,事情发生了!”
说到这里,爸爸停了一下,重重叹息一声。“爸…”我轻轻呼唤着,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哪天早上,我就听到了十几辆警车和武警的军车发着刺耳的警笛呼啸而上,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一定是冲着茶山而来的!我赶紧放下手中的活,骑上车向茶山赶去。赶到茶山的时候,警察和武警都截断了交通,把茶山围了个水泄不通。茶山真的出事了!”
“上次政府出动的只是上百个警察,这次出动的主要是一百多个武警!警察维持交通和现场,武警用来对付村民们的!我下车的时候,武警和村民已经对峙在一起了,路人和附近的村民都在围观着。我冲进人群,村民和武警对峙的场面就出现在眼前了。透过层层包围着的武警,我看见了大家惊慌的脸,恐惧的表情,村长就站在中间,神情木然,他已经知道:这次输给政府了。我还看见了你的叔叔和伯伯,他们站在村民的最前面——他们一向都是这么意气用事,这次,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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