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这就是你们的村子吗?”宁指着茶山脚下广袤的农田,农田旁边星星点点地分布着各式各样的房子,房子又隐隐地被高大的树木和竹子遮盖着。“是的,我小时侯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直到小学三年纪才搬到仁东镇。”我从高速公路边的小路拐进村口,村子就完全出现在眼前了。
村子就在茶山脚下,一条从茶山流出的小河把村子分成两半,一半叫上屋,一半叫下屋。上屋和下屋其实就是两个小山包,村民就在山包上建造房子,世世代代居住在里面。小山包是几百年前的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祖先们在小山包栽满了树,整个小山包都笼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到了后来,有些村民不想在小山包上居住了,就在小山包下的农田旁边建了一些新房子,还在房子旁边栽种了一些果树和杨树——这是我们村世代相传的规矩,果树是为了充饥,杨树是为了做棺木。小小的村子养育了世代勤劳的村民,善良的伯伯叔叔们一直都在耕种着房子旁边的农田,他们不过问政治,于世无争,一心把子女抚养成人,这就是他们一辈子最大的成就了。到了后来,经济大潮冲击了全中国,也冲击了小山村,村民们开始把自己栽种的水果和蔬菜挑到市场出售,一分钱一分钱地攒积着子女昂贵的学费。年轻人们不甘心一辈子就靠种田生活,他们依靠着高速公路,搞了各种经营,虽然不能挣到什么钱,却满足了年轻的渴望。
顺着流过我们村子的小河,还有许许多多的小村子,小河水就这样养育了许许多多勤劳的中国农民。如今政府说要在茶山建造垃圾场,几乎就是要这些村子的农民的命!垃圾场是全市人民的共同利益,因为整个城市的垃圾都会倒在垃圾场里,所以政府要牺牲一部分人,这些农民就成了牺牲品。农民在政府中没有替他们说话的‘高层’,他们无力对抗政府人大的决定,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式抵制政府——上茶山!这几乎是中国五千年来农民抵抗政府最原始的方式,揭竿而起,扎寨为营。
“你们村好美啊!好多树林啊!”宁感慨道。“是啊!只是不知道在垃圾场建成之后,这里的树木还能不能活成。”我在老家停了车,要带着宁到村子里到处走走。“飞,干嘛不锁住门?”宁突然问我,指着虚掩着门,对我说道。“不用锁门的,白天只要虚掩一下就行了。”我对宁说,“你看看周围的房子,都只是虚掩着门而已。”“不怕被偷东西吗?”宁奇怪地问道。“这里是小山村,不是大城市,没有必要提防这么多。我在这里长大的,还没有听过白天要锁门的,走吧,我带你到处走走,看看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恩。”
“我家和大伯家都住在下屋,爷爷和叔叔住在上屋,我家对面就是大伯家。”我指着对面的房子对宁说,“这是我们村子的习惯,两兄弟住在一起,在同一大堂里供奉着祖先的灵位。”我推开大伯家的门,叫了几声大伯,都没有回答,看来都在为茶山的事情去忙了。
我和宁走下小山包,不一会儿就到了小河边。“飞,这条小河就是从茶山流出来的吗?”宁偏着头问我。“是啊!你看,这就是小河上的小水坝啦!”我跑到小水坝前,对宁叫起来。在小水坝上正在刷洗的几个妇女都朝我看过来。我定眼一看她们,都是村里的婶婶们,我赶紧向她们问好。几个婶婶看见我带着一个女孩子在村里玩,都向我们笑起来,调戏我道:“飞娃子,带女青年回来玩哪!”“不是的,不是的,婶婶,她是我朋友。”我赶紧解释道,宁掩嘴笑了起来。“哎呀,飞娃子还害羞呢!这女娃子还挺俊的嘛,什么时候娶过门哪?”一个年轻的婶婶嘻嘻地笑道。“飞娃子还在念大学呢,咋会急着娶媳妇儿哪!”另一个婶婶说道,“飞娃子只是在谈对象啦!这女娃子着实不错哪,飞娃子有眼光。”
几位婶婶你一句我一句地侃着我,宁也被说得脸红红的,我赶紧拉着宁走开,后面传来几位婶婶爽朗的笑声。“不好意思啊,村里的婶婶平时就爱取笑我的,让你难堪了。”“没事的。”宁低着头细声地说。
我和宁在村里走了一趟,把我小时侯经常玩的地方都走了一遍。“飞,去你小时侯念书的小学看看吧。”宁突然说。“好啊!好啊!我也想去小学看看了,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去过小学了。”我高兴地说道。我回老家拉出了摩托车,一直开到小学门口。虽然已经是寒假了,可是还有老师在学校住这,所以学校的大门没有关,我径直把摩托车开到校园里。
十年了,校园还是一点没变,刷着红漆的大门,破旧的乒乓球台,生锈的篮球架,墙柱上‘五讲四美’‘心灵美’的大字依然清晰可见。“我的幼儿园小学一和二年纪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我指着落满树叶的校园对宁说。“那时候我是个非常调皮的男生,经常逃课去游泳捉小鸟。哈,老师经常告诉我妈,我就免不了被打屁股。”
我走到一间教室的门口,对宁说:“我就是在这里念书的。就是坐在那个位置。在我小学二年纪的时候,我喜欢上了我们班的班长,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叫黎洁。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对她的喜欢,于是我经常扯她的头发,抢她的书本,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她经常被我弄哭,就向老师告状,我又挨老师一顿骂。”“飞你好调皮啊!”宁听我说起小时侯的‘暗恋’,咯咯地笑起来。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在三年纪时我转学了,就再也没有见到黎洁了。初二的时候,我听说黎洁死了,是在洪水被淹死的。我偷偷地大哭了一场,给她写了第一封情书,虔诚地烧掉,幻想她在天堂可以知道我曾经喜欢过她。这是我的人生的第一段爱情。”我平静地说着,过去的往事都浮现在眼前:黎洁娇小的身材,扎着两条长长的马尾辫,甜甜的笑容,被我扯头发哭了的情景。
“飞,你现在还伤感啊?”宁扯了扯我的衣袖,把我从思绪中唤醒。“没事的。”我强打笑容地说道。“你看那棵桃树!它现在活着呢!”我高兴地跑到桃树下,摸着枯老的树茎,像个小孩子般欢呼。“我小时侯就经常爬这棵树的,还经常跟其他同学在这里‘决斗’,我脾气很坏,经常打架,有一次就在这里拿一支铅笔往一个同学的脸上扎去,差点把他眼睛扎瞎了。为此,被校长罚我扫校园一周。”
“在我读幼儿园的时候,一次和爸爸上街,爸爸被几个人打成重伤,一身是血。我亲眼目睹了这件事情的发生,从那时候我的脾气就变得很坏了,经常无缘无故的发脾气,打架。其实不是打架,具体说是我经常被高年纪的同学欺负,我很胆小怕事,原来是不敢跟他们打架的,后来我发了狠,拿铅笔把一个人眼睛差点扎瞎,他们才不敢欺负我。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一个人孤零零地玩。”
“转学之后,就很少见过在这里的小学同学了。除了黎洁永远印在我的脑海里,其他的人都完全遗忘了,仿佛没有在这里念过书一般。”我说完,故做一笑,想笑得开心一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飞,原来你小时侯就是这样度过的啊?在我印象里,你是一个活泼开朗的男生,又会哄女孩子,想不到你小时侯会发生这些事情的,你爸爸被人打伤的事情对你影响这么大吗?”“哈,那是儿童阴影啦!我永远都忘不了爸爸浑身是血的镜头。”
“我们走吧!”我对宁说道。“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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