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恩特斯登上了马达拉姆的城头,眺望仍在激烈战斗的战场。他不得不来,渡口的沦陷让他更加心急于吃下已咬在嘴里的肉。为此,他冒着开罪莉娜大人的危险,接替了急于立功的卡莫伦特将军来亲自指挥战局。
当墨恩特斯亲临前线接过指挥棒之后,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接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虽然正如卡莫伦特将军报告里所说的一样,已经将马达拉姆全城攻陷。可是,城内忠于女皇的军民们却没有放弃抵抗,他们躲藏在每一所房屋里继续与叛军士兵做着殊死的战斗。
叛军士兵们大多躲藏在街道两边的屋檐下,用盾牌护着身体,即使这样,他们也还是觉得不安全。他们的精神很紧张,身体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谁都在害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射来一箭插入他们的眼睛,或者是背靠的板壁后面会突出一段刀尖。
鉴于马达拉姆军民的抵抗意志这么强烈,墨恩特斯接过指挥棒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烧掉一切可能有威胁存在的房屋,这个方法虽然有点残忍,但却很有效果。不时有士兵或是平民带着全身的火焰从房屋中冲出,被瞬息之间围上的叛军士兵乱刀砍做肉泥。
墨恩特斯的方法很快就被马达拉姆的军民破解,只是破解的手段充满了悲壮的意味。
只要是有叛军士兵存在的地方,不管叛军有没有发动火攻,房屋都相继着了火,熊熊燃烧起来。就在叛军士兵充满惊谔的眼光里,无数着了火的杂物从房屋里抛出,扔到了街道上,将街道也化为一片火海。就在叛军士兵们为这一变故而慌乱之时,敌人就从房屋里冲杀出来,其中很多人都还有伤,身体上还燃烧着火焰,也没有携带武器。他们冲出来,抱住离他们最近的叛军士兵,然后带着被紧抱住的人在火海里打滚翻腾,直到最后成为两具焦黑的尸体。
当马达拉姆全城所有的街道都呈现出这样一个景象时,正是天边刚刚吐出第一缕阳光的时候。阳光下,马达拉姆全城处处烈焰飞腾,仿似一个大溶炉,誓要将黑夜燃烧殆尽。
墨恩特斯看着燃烧的城市,倾听着火焰中痛苦嚎叫的声音,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沉重。而前不久传来的梵。科特尔的死讯,却是一把大铁锤,重重的在他衰老的心脏上敲击了一下。然后,在他还未自这次敲击中回过神来时,他就听到了背后蓦然传来的一阵巨大的骚动声。
墨恩特斯向后转过身体,和他那些骚动中的部下一起看向城下远方的大营所在地。仿佛是与燃烧中的马达拉姆全城相呼应,大营后方的粮食储集地也是烈焰熊熊,火光冲天。
还在墨恩特斯的衰老心脏为这第二次敲击而颤栗痛苦的时候,第三次的敲击又已紧随而至。一名士兵飞马上城,跪伏于摇摇欲倒的墨恩特斯身前,报告了一个让墨恩特斯为之昏迷的消息。“神圣女皇露娅亲领五万大军,以连夜紧急赶至圣都的天空骑士团为先导,一举击溃负责拦截圣都援军的叛军卡米休尔统领的三万轻骑,即将兵临马达拉姆。”
一众将领手忙脚乱的将墨恩特斯弄醒了过来,却发现他们的元首大人这时候的眼神很空洞,仿佛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已经离他而去,让他看起来更加的衰老了很多。
悠悠一声长叹之后,墨恩特斯挣脱众将的掺扶,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看着城里城外的两场大火,他仅存的一点想证明自己的雄心壮志灰飞烟灭,缓缓的、沉重的、无奈的、不舍的下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叛军全线自马达拉姆城退向卡伦渡口,神圣女皇领军随后追赶,叛军幸得殿后的查莫森将军死战追兵,方得平安退过爱伦河。查莫森将军与三千死士以生命为代价,终于换到了墨恩特斯烧毁浮桥、船只,斩除追兵威胁的时间,让墨恩特斯有了驻军于爱伦河畔,收束败军与女皇军对峙的机会。
神圣女皇不顾天空骑士团团长赤雷的竭力反对,坚决表示决不返回圣都,将她行宫的地址选在了马达拉姆的城主府。当神圣女皇露娅少见的未着白衣,而穿上了铠甲骑着骏马来到马达拉姆城门下时,她见到了迎接她的人群,只有五个人的人群。
五人分别是因疲态尽显而更加苍老的莫卡德特大神官与帝国军务部大臣修。特德,以及躺在担架上的神圣骑士团团长韦恩,为他抬担架的是两个浑身血迹犹未干透的年轻人。两名年轻人其中之一是午夜,另一名是让露娅心弦为之震动的、天魔王修因斯。沙隆。
露娅与沙隆目光相对之时,彼此的身体同时颤抖了一下。短短的目光交接的时间里,两人都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心底似是有千言万语要向自己倾诉,思绪在刹那间被拉回到在阿加洛城初见的画面。当两人都因这回忆而短暂失神的时候,露娅腰间的圣剑兰古瑞萨突然白光一闪,这个景象恰巧被午夜看在了眼里,从而让他皱起了秀丽的双眉。露娅下了马,领头走入马达拉姆。城里大火已经熄灭,只剩下袅袅的黑烟在房屋上升起盘旋;街道上的尸体也已被搬走,只有地上的斑斑血痕还未洗去,为曾经发生在这里的血战做着证明。
露娅在一所大房屋前停下了脚步,那所房屋的墙壁塌了两面,剩下的两面满是黑灰,几根还冒着烟的木头孤独的矗立在废墟里。吸引露娅注意的是房屋大门前的两个孩子,不到十岁的男孩子正在安慰他哭叫中的妹妹,他们的父母在激战中死了,这是那女孩子哭泣与那男孩子眼中愤怒由来的原因。
看着这两个孩子,露娅的脸上慢慢写上了悲伤,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却坚强的未曾流出。露娅看着这两个孤儿,心底有种同病相怜的味道,不过她明白这城里还有很多这样的孤儿,自己手下的官员们还在等待着她的命令来善后处理这些事情,所以她也就只有紧抿了嘴唇掉头离开。眼光一转之间,她看见了呆呆注视着两个孩子的沙隆。沙隆表情呆滞,眼光里有着迷茫与悲伤,看到这个情景的露娅心里不由一动。
马达拉姆从城门到城主府的路并不远,露娅却花了比正常人多一倍的时间才走完全程。虽说战场已经被打扫,但露娅这一路行来,还是看见了不少血战后的痕迹。那些道边水沟里的残肢断臂,那些地面上大滩鲜血汇聚在一起干涸后留下的血痕,那些忙碌于各种工作的军民们沉重的表情,那些老人空洞的眼神与小孩哭泣的天真的小脸,凝聚在一起组成了马达拉姆无声悲哀的天空,重重的压在露娅心头,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在城主府周围午夜布置了三百二十名士兵担当守卫,据说他们是血战后的幸存者中身体没有较大损伤的人。当露娅看到这些勉力抗拒着疲倦来做守卫的士兵们,举起长剑向自己欢呼表达他们忠心的时候,便再已控制不住自己,任由眼泪自她美丽的双眼中流了出来。
“陛下,也许您能给他们说点什么。”在露娅站在城主府前的高阶之上,看着向她欢呼的士兵们而流泪的时候,沙隆悄然的走到她身后,轻轻对她说道。
也许是不习惯沙隆称呼她为陛下,露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镇定如常。然后,露娅的眼光缓缓扫视了阶下全场一遍后,拔出了腰间的兰古瑞萨,双手握持着竖立胸前。
阳光照耀在露娅身上,被剑身反光映得神圣庄严无比的露娅开了口,借助沙隆施加的传音魔法帮助,露娅的声音传到了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当我看见孩子失去了父母,老人失去了孩子,妻子失去了丈夫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你们悲痛的心。这样的悲痛是巨大的,大到就算我们倾尽世间所有的词汇也无法加以形容,我只能以我的行动来表达我对死者的尊敬之情。”
说到这里,神圣女皇露娅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撼的动作。她将长剑放在了身前,然后弯下身子对着长剑,缓缓屈膝半跪于地,以骑士对心中英雄的最高礼节,向所有在马达拉姆血战中死去的人行礼。在人们震惊的表情中,半跪于地的露娅挺直了她的身体,继续着她的演讲。
“他们是我们的英雄,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捍卫着神圣之名不可被玷污。而我们,值此神圣之名遭颠覆的时候,我们该做什么?我们只是将他们埋葬、只是在心里怀念他们,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这就是对死去的英雄们最好的崇敬之情的表达了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英雄们奉献出他们的生命,并不是想我们怀念他们,他们想要的是让我们能够明白他们在为了什么而战斗。我们不能白白浪费了英雄们的一片苦心,不能把英雄们的遗愿放在空洞的怀念里慢慢销蚀。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继承英雄们的理想,继续走英雄们的未竟之路。纵然前路崎岖坎坷,英雄的正义之光必然能够引导我们走向胜利。”
露娅说着站了起来,这时全城已是一片安静,只偶尔还有几声小孩的哭声传出。露娅拾去了地上长剑,缓缓插入鞘中,复抬头轻声问道:“我已拿起武器继续前行,你们可愿继续跟随?”
不等台下军民对露娅这句话有何反应,在露娅刚一收口之时,她身后的沙隆已然大声喊道:“难道你们想让你们最敬爱的神圣女皇陛下,一个人去杀敌吗?”
“不,不可以,女皇陛下不可以。”台下一名士兵突然大声叫了出来:“我将永远追随女皇陛下,誓死捍卫神圣之光的传承。”
以这名士兵作始,更多的人也叫了出来,表达着自己对女皇陛下的忠心。喊叫的声音迅速的就扩散传播到了全城每一个角落,全城所有还能开口说话的人都开始了喊叫,这股越来越大的声音慢慢震动了天空,在阳光下会聚合并成为一个声音。
誓死追随女皇陛下。
PS:真累,好不容易写到了这里,终于可以展开男女主角的对手戏了,这可是本书的重点之一,请大家继续关注,并提出批评与意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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