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静从来没有这样忐忑不安过。
站在麦当劳的门口，冷静踌躇了很久。说实在的，她实在不明白，阿南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见面。感觉有点爆笑。
里面人影幢幢，很热闹。一阵阵小孩的嬉闹声震动着她的神经。她深呼吸了一下，推门进去——简直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哈，什么时候，冷静也会变得这样胆小？
冷静克制住自己想张望的yu望，镇定地去柜台点了个套餐。坐在一个视野比较开阔的角落，冷静这才小心地张望，哪个才是阿南呢？
说起来好笑。他们虽然说了要见面，但两人并没有说好见面的暗号。冷静当时想到了，但没有提，他也没提。不知道是不是和冷静一样，是想看看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有没有像在网上的默契。
冷静的目光掠过了那些个“狼吞虎咽”的大人小孩，停在她视线左边的一个角落。
其实，首先吸引她注意的是个小男孩。十岁左右，穿一套浅灰色的运动装，灵动的眼睛扇动着长长的睫毛，充分显示着他的聪慧。可以看出来，长大后的他必定是个迷死女孩子的大帅哥。
更个重要的是，他正望着她。那省视的意味，真的不像是个小孩。居然让她也觉得很有魅力！天，她一定是开始糊涂了。
当冷静的目光掠过他的时候，他居然对她微笑。
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在喝罐啤酒，不时地在对他说些什么。可以看见他英挺俊朗的侧脸，和那小孩很相象。
没什么原因，更没有任何的根据，冷静却认定了这就是阿南和他的儿子小南。女人有时很依赖自己的直觉，因为女人的直觉有时真的很准。
那个小南正眼睛都不眨地望着冷静，带着友好的微笑。
天，该不会是阿南连这种事也和他儿子讲吧？冷静的脸下子热辣辣的——一定红到脖子根了。她赶紧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食物上去。
再抬头的时候，居然刚好对上了阿南研究的目光。他的目光虽然是探究性的，冷静却再也无法镇定地吃下什麽了。
他会认出我来吗？冷静不知道。
接下来该干什麽呢？冷静也不知道。
冷静只有拼命喝可乐。
原来，冷静想得很简单，只要看看他——也许会转头就走，也许还会上去和他说说话……
但决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在这里坐立不安，简直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
再看看那一对镇定自若的父子，根本就是在反衬人家的“不长见识”嘛！唉，气馁的是，冷静发觉自己确实有点不长见识的嫌疑，不然怎么会对着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发愣？
真是没出息。冷静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可惜这也不能改变她“不长见识“的命运。可是，可是……
人家就是不知道怎么办嘛。
低头，吃。
不幸的是，这样认真的吃法，面前的食物眼见着就少了下去，很快就没了。又该怎么办呢？偷偷看了一眼远处的“男主角”。他们不知道讲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正在哈哈大笑，还不时地抬头望望这边。
我的老天，该不会是在讲我吧？真是一对没礼貌的家伙。冷静有点气恼了。好吧，好吧，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冷静背上自己的包包，大踏步走出了麦当劳。
街上人来人往，都是汽车的声音，城市的喧嚣。冷静忍不住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继续向里面瞧。
冷静的转头就走似乎并没有对阿南造成什么影响，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啤酒，动作悠然而美丽。看样子，他对啤酒的兴趣远远大于对冷静的兴趣。
冷静有种挫败的感觉。
幸亏那位小帅哥似乎与点反应，正在着急地说着什么，还不停地指着门口。
好吧，总算没有被完全忽略。冷静安慰着自己。
正在这时，阿南的目光斜了过来，好象停在了冷静的脸上。
不要紧，不要紧，他看不到我。冷静拼命提醒自己已经在门外了，和他隔着一道头的玻璃——并且里面亮，外面暗。
但是，他的目光这样温柔而专注，像一潭清澈的湖水，冷静的脸还是热辣辣地烧了起来。
到了家，冷静的心还是跳得很快，在窗前坐了很久，傻傻地。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最后，她又打开了电脑——这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一到“古典爱情到哪里去了”就遇到了阿南，“嗨，你也睡不着吗？”
冷静傻了。
可能阿南感染到了她的无措，也不再说什么。
就这样对着屏幕，冷静坐了很久，久到连周公都要来找她了。可是，总不能就这样坐到天亮吧？
“你还在吗？”冷静显得小心翼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别扭，或者是因为他在麦当劳对我的忽视让冷静有点受伤。
“在。”他的回答几乎是马上跳出来的，看样子他可没有和冷静一样昏昏欲睡。
冷静又沉默。不是她小气，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了。
“阿静，你在生气吗？”他的问题提得这样小心翼翼，简直有点委曲求全的意味了。
可冷静真是生气吗？
“没有。”她这样告诉他。
“可你为什么都不理我了？”
“我在思考。”
“哦。”他似乎也若有所思的样子，冷静以为他会问她思考什么，结果他却没问，“今天，不，昨天在麦当劳，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是吗？”说实在的，冷静并不相信，因为他当时的表现似乎只对啤酒感兴趣。
“恩。”他感觉有点兴奋起来了，“你穿蓝色短袖针织衫，格子裙裤——蓝色和红色的，对吧？”
哈，他注意到了，冷静有点得意，看来他并没有像表面那样忽视她：“还有呢？”
“你的包包是红色的，很小巧。”
……
“你的鞋子也是红色的。”
……
“你的头发很长。”
……
“你怎么都不说话？”他见冷静很久没反应，有点不知所措。
哈，一个人的独角戏不好唱吧？怪不得他带了小南一起去。
“你错了。”冷静故意说，“那不是我。”
“什么？”
“其实，我根就没有去。”冷静这样说，脸上有忍不住的笑意——幸亏他看不到。
“啊？不会吧？”他沉默了很久，“可我总觉得那是你！”
骗到他了，冷静心里暗暗得意，“那是你的感觉有问题。”
……
他没有再说话，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也许在想我，这样想着，冷静的脸又烧起来——真是的，这几天她发现自己脸红的次数比以往的二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恩。”冷静思考着怎样告诉他真相，不为什么，就是想告诉他，她也去了。
“怎么了？”
“小南很像你，有双很动人的眼睛。”冷静突然这么说。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去？……啊？……呵呵”
他接下来的话有点出乎意料，“小南知道你这样说他会不高兴的。”
“为什么？”
“因为小南会说‘动人’是用在女孩子身上的形容词。”
“嘻嘻……”
又像以往一样了，那么轻松自在。
他们都忘了时间。
……
“我得下了。”突然间他传过来这样一句话，“88，明天见。”
不等冷静反应过来，他已经退出了聊天室——那么着急。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冷静本能地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呢？
一整天，冷静都没有专心做好过一件事，占据她脑海的全是阿南。他为什么这样急急地离去？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无边的网络。
冷静心不在焉地转过巷尾的几个简陋的小摊小贩，低头向小窝走过去，以至于她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还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
直到小南从角落里站起来向她打招呼：“嗨，你好！”她才结结实实地大吃了一惊。
不要不相信，冷静真是一眼就认出了小南，他留给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
此刻，他正微笑站在我面前，依旧穿着那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斜斜地拎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十二岁的男孩子竟然这样挺拔而出众，冷静不禁叹息。
“有事吗？”冷静谨慎地问，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小南。”他说着，从容地闪过站在门口的冷静，进入了她的小窝。仿佛他们是已经认识了很久的好朋友——可实际上，加上麦当劳那一次，现在也只是第二次见面。
他来干什么呢？冷静打量他。千万别把他当作小孩子——这是她最后的结论。
“好吧，小南。”冷静进屋拿了罐可乐给他，“你找我，你爸爸知道吧？”
“不知道。”他看了她一眼，老实不客气地打开喝了几口——看来有点渴了，“我是一放学偷跑来的。”
说的这样理所当然，看来他常做这样的事。可是，冷静却不明白了——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别奇怪。”他白了她一眼，“我是找了私家侦探。现在什么事办不成？”
冷静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沙发上，愣愣地望着他，不再说话。说实在的，到目前为止，她对于他的来意还是一筹莫展，而他却似乎什么都知道。这对于冷静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因为对方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冷静只有等着他自己开口。
“恩……”看样子他在考虑怎么开口，“你觉得我爸爸人怎么样？”
“你爸爸？”
“就是网上的阿南呀。昨天你还见过他。”他顺手把可乐罐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伸了伸懒腰，舒服地靠在冷静的“热带鱼”上——“热带鱼”是冷静心爱的靠枕，冷静每次看电视一定要抱着它。
“哦！”冷静一边思考着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一边研究着他问这话的用意，“他很好呀。”
“废话。这还用你说吗？”他故作老练地坐起来，感觉有点严肃，“简单的说，你喜欢他吗？会和他交往吗？”
虽然冷静不免被他的坦白吓了一跳，但他的问题却也着实令冷静窘迫起来——这孩子，“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们只是网友，很平常的。”
“这样啊。”他看看冷静——没想到孩子也会有这样锐利的目光，“那就是你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喽？……嗨，可怜的老爸！”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书包：“我得走了，不然他们又得到处乱找了。”
冷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什么都不说。站起来给他开门。
“哦，对了。”小南走到门外又转过头来，那狡黠的目光让冷静不由自主地感到头皮发麻，“以后说谎记得不要脸红。”
说完，哈哈大笑着跑开了。留冷静一个人在门口发呆。
很久之后，冷静才回过神来。发烧的脸是降温了，可突然就记起自己居然忘了问小南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是个困扰了冷静一整天的问题。
发现自己就在刚才莫名其妙地败给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而且很惨，谁都会觉得十万分的沮丧。
冷静也是。
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小窝，冷静再也没有心思好好给自己弄吃的了，胡乱吃了碗泡面。
这东西实在很难吃，冷静是很同意“天天吃这个会变成木乃伊”的观点的。这也是冷静唯一的一个和她母亲相一致的观点。
铃声突然响了——还没听呢，冷静的头就开始痛起来了。这一定是对她刚刚胡思乱想的惩罚。
冷静的朋友很少，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冷静的只会是一个人。
虽然冷静是很不愿意接这个电话，可是从她以往的历史经验总结来看，逃避和拖延都是白搭。那只会导致一个后果——将这个电话的时间从一小时拖长到更长。
“妈，有什么事情？”冷静很认命地拿起了电话，并且小心地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什么？要有是才能找你吗？我是你妈耶！”
冷静聪明地不发一语，静静地听着。
看冷静没有和她顶嘴，母亲喝了口水，继续往下说——冷静发现母亲和她讲电话的时候都开始要喝水了，这是不是代表她的电话讲得越来越长了？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亏我这么为你操心。你也不想想，二十几岁的人了，你还有几年好混？等你老了，看谁要你？……一点都不会打算，你还要我操心到什么时候？我们隔壁的小灵都要结婚了，她还比你小三岁呢。你呀，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不好，那个也合不来，你到底想怎么样？要让我丢脸丢到什么时候？……”
听着，听着，冷静就知道不妙了，母亲似乎越说越生气，当她大声地吼着“你想怎么办？”的时候，冷静赶紧识趣地低声答应她：“我星期天一定回来认真地相亲。”
母亲一下没声了，她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因为她接下去的话已经让人家给说了。
冷静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笑意：“妈，还有什么事吗？”
“唉，你这孩子。”母亲无奈地叹气——不知道是因为没话说了，还是因为别的，“妈妈这也是为你好，以后你就明白了。”
“妈妈放心，我现在就明白了，所以我这次一定会很认真的。”冷静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着。
“记得早点来。”妈妈不放心的嘱咐，“穿整齐点。”
“好，我知道了，一定让你满意。”冷静赶紧收线，“星期天见！”
放下电话，看了一下手表。哈，五十八分钟。有进步！
懒懒地跌坐在沙发上，抱起了心爱的“热带鱼”。可惜时间不到六点。
今天会见到阿南吗？我应该把小南的事讲给他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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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很後悔，後悔不该答应母亲什麽“认真”去相亲的鬼话。因为这使得她现在得穿著一本正经的套装，傻傻地坐着，听母亲和几个她不认识的人聊得天花乱坠。
冷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点昏昏欲睡。这都怪阿南，昨天等他到凌晨一点多，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啊──”冷静突然惊叫，因为她的脚好痛。母亲用手扯了扯冷静的衣角，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一定是母亲发现了她的“神游”，狠狠踩了她一脚。
“我们家冷静这几天工作太忙，精神有点不太好。你们不要见怪。”母亲赶紧给冷静打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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