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渐紧,酒铺口布幡的猎猎作响。
村口竟黑压压聚集了一队黑盔骑兵,怕有百余骑,瞧服色样式,正是王力口中常提及的枭族骑兵,今天雪势大,马走在路上毫无声息,直到村口才被离村口最近的酒铺中的李王二人发现。
严冬之际,本不利骑兵行动,却不知这群骑兵怎么会在这个时季节摸进村来。难道是有什么机密行动?李冰正惊疑不定,但听骑兵队伍中一声呼哨,百余骑兵扬鞭大喝,倏的经过酒铺门口,向村内冲去,那骑兵队长约三十来岁,面容英挺,手提马刀大喝道:“只把屋里的人都赶出来,不得多生事端!”提马在原地打个圈,用马刀指着酒铺门口怔立的王方和李冰,喝道:“你们两个,滚出来!”王方毕竟见过不少场面,转眼便镇定下来,一拉李冰,两人一齐走到村口空地,王方大着胆子朝那骑兵队长拱手笑道:“将军率队来小村,不知有何要事?”那骑兵队长冷冷的瞧了王方一眼道:“老子有什么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吗?”王方脸色一变,怕是再多嘴就有杀身之祸,忙唯唯诺诺的退下,和李冰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说话间,听得村内鸡飞狗跳,妇女孩子的哭啼声交织成一片,嘈杂声中,百余骑兵不住的呵斥,押着二百余名村民往空地缓缓而来。许多村民衣着单薄,脸色惊惶,一眼便知是毫无防备之下被枭族骑兵从家中赶出,连外衣都来不及穿戴整齐。
李冰忙向人群望去,没有发现王力的身影,心下略定。不然以王力火爆霹雳的性子,恐怕早和这群不速之客冲突起来。
一个走在前面的壮汉满脸愤然之色,兀自咒骂道:“你奶奶的,知道了老子的身份还敢这样对待老子,小心老子……”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枭族骑兵抽了一鞭壮汉,笑骂道:“你奶奶个腿子,你有完没完,就这么点路,你唠叨了有八遍了。”那壮汉突然挨了一鞭,顿时勃然大怒:“你奶奶个腿子,我说了八遍你还这样对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那枭族骑兵听到这壮汉竟敢说自己脑子有病,脸色忽的阴沉,若不是有严令这次行动不能多生事端,手里的马刀怕是早就劈出去了。
李冰认得那壮汉是村里的王二壮,脑筋自幼就不太灵光,村里人也都可怜这孩子父母死的早,家家户户对他都极为关照。眼看着那骑兵的鞭子又要落下,王二壮旁边的一个老妇人央求到:“军爷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这孩子从小脑子就不好。”那枭族骑兵听了哈哈大笑,轻轻抽了一下王二壮道:“原来你才脑子有病。”
那骑兵队长突的沉声喝道:“都给我安静。”李冰耳中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眩晕,心下不禁骇然,料不到一声大喝竟有如许威力,原本哭啼的妇女孩子也都被吓住,一时间空地上落叶可闻。
那骑兵队长似乎对村民的反应很满意,笑着对王二壮招招手道:“你再说一遍,你什么来头?”王二壮闻言紧忙挺了挺胸膛道:“我就是天下第一客栈的掌柜,这里所有的人都在我的客栈里住的”。一种枭族骑兵听他胡言乱语,俱都皱起眉头,那骑兵队长却似乎不以为意,继续笑眯眯的道:“那请问掌柜的,你们客栈生意如何啊?”李冰在一旁听的直皱眉头,心想这骑兵队长问的问题如此夹缠不清,脑子似乎也不太灵光。王二壮却极为高兴,居然文绉绉的答道:“托您老的福,还算略有盈余。”那骑兵队长微微一笑道:“不知最近贵客栈有什么新客人入住没有?”李冰心中一动:“原来这些骑兵是要找人,一开始就看准了王二壮毫无机心,只会说实话。”想通此节后,心中突的一跳,大感不安,朝王二壮望去,果然王二壮正得意洋洋的指着李冰道:“新客人就是他了。”
那骑兵队长朝李冰望过来,冷笑道:“兄台好手段,害的我们好找。”李冰见他目光阴冷,语气中杀机隐伏。心中大感不妙,脸上装出一副害怕的神色来,颤声道:“将军明察,小人只是华国茶商,误入深山迷途,幸得这里村民收留,各位军爷的尊容,以前却是无缘认得。”几句言语,不但将来历讲清楚,而且言下大有“我和你们毫无关系,不必对我恶言恶语”之意。
那骑兵队长冷哼一声道:“兄台语锋逼人,可见思路缜密,又何必装出一副恐惧的样子来,这岂是待远客之道?”李冰先前见这骑兵队长纵马呼啸,霸气逼人,此刻又看破自己心中所想,用语恰到好处,竟是文武兼备。心下不由得微感敬佩,朝那骑兵队长微一拱手:“如此却是小人的不是了,但将军挟兵威而来,驱主人于寒风之中,如此可是为客之道?”语气强硬,竟是针锋相对。那骑兵队长愣了一愣,忽然仰天哈哈大笑。李冰心中上下忐忑,适才一时意气,贪图口角便宜,一番话未经考虑便顺口说出。如若激怒了这些悍兵,后果不堪设想。那骑兵队长止住笑声,突地提刀跳下马来。
李冰看着那骑兵队长周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势,提刀缓缓走近,心下惨然,悔不该一时意气。面临生死关头,身子不由得微微发颤。脑中霎时闪过无数念头,求饶还是逃跑,瞬间在心中做了无数次的选择。看着那骑兵队长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和望向自己的揶揄眼光,胸中涌起一股倔强:“我既然那么厌恶以前的自己,老天给我一个重塑自我的机会,我怎么能一开始就自毁形象,让别人瞧不起。”心中计议一定,反而坦然的看着骑兵队长手中的长刀,刀锋散着幽幽青光,在雪地的映射下更显锐利,,心中暗付道:“果然好刀,死在如此刀锋之下,却也不枉。”那骑兵队长低声惊咦一声,忽的对李冰长揖到地:“如此却是小将唐突,惊扰主人,有背为客之道,先行赔罪。”
村中百姓见状不由得替李冰松了一口气,那些枭族骑兵见队长竟然向一个年轻小子躬身赔罪,大为惊异。李冰见他前倨后恭,自称由“老子”变为“小将”,更是大感愕然,连忙回礼道:“将军过谦。”那骑兵队长微笑道:“先前见兄台目有惧色,但瞬息却又坦然,面临生死大劫如有如此胸襟,却叫小将佩服。”李冰摆手笑道:“将军取笑了,小人现下还浑身冷汗,心惊未平。”这话却是实情,想起刚才凶险,心中不由得大感后怕。那骑兵队长还刀入鞘,正色道:“大劫过后,思之而后怕乃人之常情,兄台何必过谦,若不是小将身有要务,定要和兄台喝个痛快。”转身利落的上马,挥手下令道:“列队撤退。”众村民听到,心中大石落定。
一个骑兵纵马到那队长身边,指着李冰道:“队长,此人嫌疑不小,我们。。。”那骑兵队长面色一沉道:“如此人物,岂能干出那等猥亵之事。列队撤退。”那骑兵对这队长似乎极为敬畏,立时拨马整队。那骑兵队长拨马走了几步,忽又转头对李冰道:“未知兄台如何称呼?”李冰尚未答话,王二壮忙摆出一副大掌柜的派头,抢着道:“这新来的客人叫李冰。”那骑兵队长一笑:“李兄日后若有来枭之日,还望能到白豹营找乔天舒一叙。”言罢也不待李冰回话,纵马前行,片刻便不见踪影,这百余骑来去如风,直到众骑兵不见人影,一众村民这才回过神来。李冰回味适才一幕,便如大梦一场,看着雪地上蹄印点点,突然便想仰天大笑一番,造化奇妙如此,若在以往,自己岂能体会到这大惊大惧,劫后余生的强烈情感。看着纷纷和自己微笑说话的村民,李冰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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