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向冷清低调的城北徐府也开始热闹起来,往来宾客不断,张灯节彩,一派喜气景象。自从西南回来,徐云飞可谓是官运横通,在满朝文官当中,可谓首曲一指了,然而亢龙有悔(见易经中的解释);徐云飞心里明白,这也算是到了人生的顶峰了,待京试之后,必定大兴变法,自己这半个丞相也该当到头了。他清楚柳香在张扬心中的位置,也清楚这次婚事的目的,虽然张扬,杨莲多次登门找他真诚的谈过,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是毫无七情六欲的圣人;徐云飞感到这件“喜事”实在是福祸难测。虽然感到了不安,但仍然保持着镇定,在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兴奋与喜悦来面对一切。
而柳香的兴奋与喜悦却是真实的。按照规矩,与徐云飞有意的回避了数日,这证明,马上就要过门了。但她还是装出超然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杨莲来到了她的房中,手里拿着一个神秘的箱子。
“姐姐今天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柳香笑道。
“当然有事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来亲自为你梳理嫁妆。”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当年潜入苏州府的时候已经坐过一会了,哈哈,还是起马吧,也不用忙了。”
“噢,我明白了,再把红盖头包在额头上,拿帆布软甲做嫁衣轿子换成高头大马,哈哈,那样的话可就得轮到我们的徐大人坐花轿了,你娶他,他嫁你了......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总得给我们的徐大人留点面子吧?”杨莲也笑了,又劝道:“现在可不比我和皇上当年的那个时候了,那时候我们真的以为没有再活下去的缘分了,就在被困的营中草草了事,拜了天地。可如今却不一样,你现在是皇上身边的人,就如同他的亲人一样,徐云飞也是元老重臣,尽管开国之初不易助长铺张浪费,大操大办的风气,怎么也要有个寻常大户人家的规矩吧?”
杨莲仔细的给柳香打扮着,脂粉与眉笔都在香儿的眼前恍过。杨莲本来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告诉她其实皇上心里也有过她,但看到香儿在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之前那种已经掩饰不住的喜悦,实在不忍心再让她的心中增添一份负担。
“香儿,你真的仔细考虑过了吗?你真的爱他吗?”
“姐姐,我记得,您过去不是说过:在感情与婚姻上如果过于理智不叫成熟而叫世俗了,是吗?”柳香笑道:“我也俗一回吧!我的理由就是美女嫁富豪,而我嫁权贵,正因为他是年纪不大的元老我才嫁他,行了吧?”
“啊?不会吧?那你可没救了!”杨莲也装做吃惊的样子。
“哈哈,逗你玩了——其实,我也说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也许他年纪不大却很成熟;心地不坏,却又深藏不露,让人难以琢磨......”
“香儿,按规矩说,我也可要嘱咐你几句了。既然驰骋杀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男人们的事业往往比我们重要的多,面对的压力也大的多,为男人在家中分忧便是我们的责任。所以——有的时候不要太任性,要学会像男人那样埋藏自己的苦怨,也不要太逞强。我们虽然不是大家闺秀,豪门小姐;是经理过沙场的女人,但也要温柔一些,三从四德的道理我们不懂,但只要男人们不背弃大义,我们在琐事上就不必计较,嫁夫从夫还是合理的,只要这样才能家合万事兴——唉,我还是为你不放心......”
“放心吧,我一定做个‘窈窕淑女’‘贤妻良母’!”
“哈哈,我可不信,我们的香儿有一天真成了‘贤妻良母’可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杨莲也笑了。
梳妆台前,足足两个时辰,杨莲与柳香谈了很多话,畅谈着往事与未来,仿佛有一种离别之感,以后再没有如此知心相谈的机会了,忽然间感到一丝悲凉。
当一切打理完毕的时候,望着红妆的柳香,杨莲竟有些认不出来了,倒真似一个大家闺秀,文静的淑女一般,再也想不起当年的峥嵘岁月。
忽然杨莲想起了什么:“一会儿上轿的时候,可别望了规矩......”
柳香笑道:“大姑娘哭轿的规矩,只为了表示不忘娘家长辈。我可是无牵无挂,岂不成了哭给他看?好象我是被姐姐和皇上逼婚似的!多不好?”
“唉,你这话可就有点儿不近人情了当真是无牵无挂了?难道这么多年,把姐姐和皇上忘了?”杨莲说这话时却似有点紧张。
柳香这时可有些为难了,毕竟功夫还没练到家,明明心中无限的兴奋与欣喜,却要按规矩哭轿,可实在是没有办法。
这时,春英忽然出现在眼前:“看!这是什么?把它涂在眼上就能恰倒好处的哭轿了,而且好无痛害。”
“唉?白乎乎的,怎么跟砒霜似的?你要害我为爱徇情啊!哈哈......”
看到姐妹二人竟像以前那样打闹起来,想到以后这样的光景不知还能否存在,杨莲心中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和以往的皇亲国戚比起来,婚礼并不算铺张,却也是热闹非凡,张扬,杨莲,还有陆春英等杨莲身边的女兵亲信;还有许多元老重臣们也都到了徐府。李义,宋世杰等三十六兄弟亲兵可没有宴席上的人那样轻闲畅快了,带着数百名禁卫中选拔出的侍卫在里里外外布满了暗哨,这么多重要的人聚集于此,可绝对不能出什么事情却也不能给喜庆的气氛带来一丝紧张。
柳香感到自己自从上了花轿就像被蒙住了眼睛的木偶一般,在欢笑声中任人摆布,盖着红盖头,在嘈杂声中,连“听风辨器”的功夫也不好使了。尽管憋闷的不行,可想起将要到来的洞房之夜还是忍住了。
拜完天地之后,张扬亲自将两张红色请贴似的东西交给了他们,柳香有些疑惑了。张扬笑道:“实在不好意思,你们领导的这两个册子是全国第一本结亲的凭证,暂时由户部亲自代理的,它可是律法上的信物非同一般啊,倘若有一天我们徐大人另得新欢不要你了,香儿,你就拿此物直接到我这儿来告状?”
柳香开玩笑的说:“那要是不小心找不着了呢?”
“那也不必担心,户部早有备案子,他也跑不了。”
“是不是天下所有的结亲的人都要依此凭证?”有人问
“哈哈,天下之大,光不在户口无法统计的人就有很多;实际情况又各不相同,事实婚姻还是应该承认的。当然在律法上也有了明确的界定。”
徐云飞感到了担心和一丝紧张,他没想到这个婚姻变法的第一步会从自己身上开始,他担心皇上的步子迈的太大,只会适得其反,反而影响民间的平安与稳定;而令他紧张的是从张扬的话中,似乎潜含着一种责怨的意味,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祸事的开端呢?当然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又是在皇上面前,一切都没有表现出来,他也只是尴尬的一笑。
那天晚上,无论是高颜等开国元勋,还是杨莲以及身边的女军亲信,都感到十分的高兴,依旧那样真挚与热情,似乎丝毫没有应酬,恭维以及拘束顾及的感觉,这也使张扬感到了一丝欣慰:“毕竟是经历过同生共死的考验啊!”张扬也有意的控制着自己的酒量,好在毕竟身为君主,又不是宴上的主角,劝酒的毕竟不多。杨莲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心中不由的哀叹,也感到了自责,于是借酒试着在张扬的耳边低声道:“其实你也可以再办一次喜事啊,噢,我不是说我......即使有后宫的姐妹们陪着,也觉得有些孤单。”
张扬明白杨莲的心思,但也只是笑了笑:“莲儿,不用再劝我了,难道你现在还不相信我吗?另外我也真的不想我们的那个‘宫中之家’回到历史的怪圈中去。”
宝髻松松挽就,
铅华淡淡妆成。
红烟翠雾罩轻盈,
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
如不见,
有情还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微醒,
深院月明人静......
徐云飞庆幸着自己,因为照惯例,东方前夜的婚宴上人们是避免向新郎过多劝酒的;虽然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回门的时候还要补上。
柳香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尽管当年也是剑走江湖的少女侠客,内功根基不浅,却也没到能把喝下去的酒立刻从指间逼出的地步,加上新婚之夜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进到洞房的时候已朦朦胧胧,昏昏欲睡了。
徐云飞也早有准备,将她轻轻的扶到床上,拿来解酒的药放在茶水中,小心翼翼的给她灌下,柳香才渐渐的清醒过来。
年纪虽然不大,但久经历练的柳香已不像那个年代不懂事的少女一样对洞房充满了好奇,但在这个时刻也陶醉在幸福之中。
徐云飞却克制着自己的忧虑,他的年纪并不大,却在努力的去体会和寻找少年时的那种感觉,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不再想伪装自己,他想告诉她,虽然对她的印象不错,但自己不并不爱她,可这样的话却如何忍心说出口?他不停的劝自己:天下间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不都是先成亲后谈情爱的吗?自己怎么会做不到?自己一定不能辜负了她,爱她一生一世,可想到有些事情却觉得这场婚姻终究是前途未卜。
那天夜里,徐云飞第一次说了很多知心的话,当然没有不合适讲的,谈起了年少的往事还有未来生活的打算。柳香也已经忘记了不久前的伤痛,第一次与一个自己的人所爱的人在一起。两个人都很主动,他门也都不是孩子,尽管并不急切,但还是清楚,在洞房之夜,不行房事是极不合规矩的,而两个人的心却并没有始终连在一起......
仅仅是新婚的第二天,便又有人从徐府的后门登门拜访的了。
“山西秀才李田前来贺喜,给夫人送撒谎能够礼品钻石珍珠项链一条,价值纹银四千两。”管家说道。
徐云飞无奈的一笑:“这礼送的太欠水平了,还有呢?”
“云南秀才王吉送来五斤千年人参一个,价值纹银九千两。”
“老家来的?人参为药体现人情,又有同根之喻,南方送人参不失贵重;有点儿心思,但还是俗了点儿。”徐云飞笑道。
“山东秀才陈庆送来《中庸》一书,书中含一万两银票一张。”
“哈哈,还是山东人实在,把银票加在《中庸》这本书里也足见水平,可谓书中自有黄金屋,那下一个不会是颜如玉吧?”徐云飞只是随便的一说
“江苏秀才薛宝送来一个女子,十六岁出头,姓严名如玉,要不要见一见?”
徐云飞摇头笑道:“这人倒有明白‘活礼’重于‘死礼’的道理,不过新婚却送女色,又太直接,可见此人还欠水平啊!”
“两江总督李南风送来一缸礼品,但不知是何物。”
“噢?李南风?他来凑什么热闹?看看去!”
来到后院的库房,柳香也在,笑道:“看来当官就是好啊,这么多孝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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