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陈兄!失礼了!”龙啸那里记得起他,但听他说出自己半年前与华山那无赖神剑比试的事,想来无差,微一沉吟后,又道:“七星门与我飞云堡相距不过百里,以后还要与陈兄多多亲近才是!”
陈冲顿时受宠若惊,虽说他也知道这只是客套话而已,但眼前此人不但是江北势力最大的飞云堡少堡主,还是江北第一刀,与江南南宫世家的南宫妙齐名,自己若与他拉上关系,自是大有俾益。
这时其余蓝衣劲装骑士也谈笑风生地行入茶寮之中,发现一向眼高过顶的陈冲居然站在龙啸身边说话,无不暗暗惊奇。陈冲向众人一招手,将他们唤了过来。龙啸眉头一跳,但还是忍了下去,继续品尝那“不耐”的香茗,可惜,心情已去,连带地也觉得茶中变了味。
“少堡主,这些都我们七星门的弟子!”陈冲先向那龙啸介绍,然后又转身略有得色地说道:“各位师弟师妹,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飞云堡的少堡主龙少侠!”
众七星门弟子的脸上齐齐露出惊色,逐一向龙啸施礼,心里纷纷想这三师兄居然会与飞云堡的少堡主认识,端真是一件奇事,怪不得他这般高兴。
龙啸此时心中已然很是不爽,粗粗的一双浓眉跳了跳后,一口饮尽手中热茶,含笑起身,正想离开这个事非之地时,目光不经意往那七星弟子们脸上扫过,当看到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清秀女子时,心中一跳,几乎就要喊了出来:“桡儿!”之后,他的目光一直凝视着那清秀女子,就仿佛丢了魂魄般/
“少堡主!”陈冲见龙啸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师妹,心中大惊,不知发生了何事!“难道他看上了小师妹,不不,传闻这姓龙的有断袖之癖,向来不近女色,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武功人品,怎么年近三十仍未娶妻成家,小师妹虽然秀丽,但也绝无可以让他如此失魂的道理,想来其中必有缘故!”
想通这点后,陈冲心中略定,更想到这可能是与他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忙对着龙啸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师妹柳玉,少堡主莫非认识?”他狐疑地往柳玉望了一眼,当看到她那清秀的脸上涌出一抹疑惑与不悦时,知道自己又猜错了,心中自然更定。
“喔,原来是柳姑娘!”龙啸还过神后,暗暗苦笑,道:“这位柳姑娘倒是长得彼似我的一位故友,是以刚才初见时吓了一跳!”
“原来如此,我柳师妹这次是第一次下山,没想到还会遇到这种奇事!”陈冲大笑,那小师妹听得明白,心中不快也一扫而空,微笑回了一礼,便拉着身边一位七星门女弟子向着那刚准备好的桌子行去。
龙啸往柳玉的背影深深望了一眼,终于摇摇头,向陈冲打了声招呼后,身形凭空拔起,“呼”一声,直直飘出茶寮。这轻功,自然又引来众人一阵惊叹,赞不绝口!
“真是现啊!明明可以走出去的,居然要飞——出去,就像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轻功好一样!”与柳玉坐在一块的七星门女弟子听到喝采声,回头望了一眼,不满地嘀咕一声。柳玉一怔,莞尔一笑。
“清妹就是看不得人家轻功比你!”另一七星门弟子笑着同桌坐下。
“人家是鼎鼎有名的江北狂岚刀,我当然比不上他,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清妹望着龙啸飘然而去的身影,一撇嘴儿,满是不屑。
“真是自知之明就好了!嘿,刚才我就发现清妹一直眼干干地盯着人家龙少侠,怕不是思春了……”
“作死啊!”清妹大窘,红着脸站起身向着那弟子握拳欲打,那弟子忙左闪右避,连笑个不停,一众七星门弟子见状,也是一阵哄笑,气氛融合之极。
“哼哼,思春的可不是我,而是某人!小师妹,你说是不?”清妹气呼呼地坐下后,看到那正坐在茶桌前,正低着头玩弄着衣角的柳玉,呵,心中一乐。
“师姐说什么?”柳玉愕然抬头,感受到众同门的灼热目光,稍一思索后,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啐道:“师姐又拿我开玩笑了!”脸红扑扑的,那窘态端是迷人。
“我可是有根有据的啊!大家作证,今儿是谁一个劲地催大家回山。嘻嘻,要不是某人掂记着山里的某人,又怎会……嘿嘿!”清妹那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态,逗得一众明白人呵呵大笑。她正想再逗下去,不经意看到陈冲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心中暗笑,却也止住了话,盈盈在那早羞得不敢抬起头来的柳玉身边坐下,与她咬起耳朵,也不知她到底说了些什么,直惹得柳玉时而弯腰娇笑,时而握拳恼怒欲打,神态诱人之极。隔桌的陈冲竖起两耳,凝起真气,也只隐约听到大师兄三个字,那原本英俊的面庞顿时弥上了一团黑雾。
……
官道上,龙啸正疾步飞驰,他的脑海中始终无法摆脱一个女子的容貌!
“不,绝不会是桡儿,桡儿早在十年前就已死了,是我亲手埋葬她的,这绝不会是她!”龙啸一边摇着头,一边向前劲飞,他轻功惊人,奔行起来,竟然比骏马还要快上许多,只一转眼,就已行出数里。
……
七星山上,小镜潭边。
林昆气喘若牛地坐在潭边的一块大石上,他的脚边扔着两个大木桶。在七星门中,取水可是件苦事,不说路程,单是提着两大桶的水来回行走这段山路就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饶是他内功精湛,数个来回后,也禁受不了,两肩已经麻木得不听使唤。
累极了的林昆决定偷偷懒,在这里休息一下,反正厨房的水池也装得差不多了,不差那点时间。他抡了抡两臂后,连找个阴凉点的地方休息的力气也没了,往后一躺,就在这岩石中睡下。
正午的阳光射进这深山密森时,倒也格外耀眼。林昆所睡的岩石又正对着那毒辣的太阳,只一会后,就哂得他头昏脑涨,无奈之下,林昆极不情愿起翻身而起,向着树间荫处行去。
背靠着一棵大树,闭着眼,耳中听着山间的蝉鸣鸟啾,纷溅而下的哗哗水流,倒也是说不出的心旷神怡,只一会的功夫,林昆身上的疲惫就消了大半,他睁开眼睛,一边呼吸着这带着雾水的清新空气,一边无聊地往四周景物望去。
这小镜潭对他来说倒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每天都要来上好几回,练习剑法,积处累月下,潭边的一块空地早已被他的步子盘得寸草不生,地面异常平整踏实,周遭的树木身上,更是多见剑痕,有深有浅,有新有旧,杂乱地交差在一起,像个大花脸一样。
林昆看着那块自己平日练剑的空地,微微一叹后,起身走到空地上,他下山提水,身上不曾带剑,但这是小事,往左右环视了一周后,从一棵走了霉运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一番去枝去叶消叉剥皮后,信手就挥了起来,练的自是他那已不知前后练了多少万遍的星宿剑法。
星宿剑法共二十八招,招名暗应天上二十八星宿,每招又有七种变化,每种变化又有七般细微不同,需配上七字心诀施展,前后加起来竟有千招之多,可谓繁复之极。林昆练剑时自然不可能一次过将那千般变化一次练尽,他按着二十八星宿的排列,将剑法分成四组,每日练习一组,四日一个轮回。
他现在练的就是朱雀组的七宿剑招。
受先前苦役所累,“井”式的七种变化,七般不同还没挥出一半,林昆就已经感到周身疲累。那无数变化与主招之间的差别大多仅是一两个小动作,比方说向上又或向下向左向右偏上一两寸,又或者向前向后进多一两步,学倒不难,记也不难,但要一一练出来,却是一件烦之又烦之事,是以大多数的七星弟子都仅学主招,作为剑义启蒙,至于诸般变化,能在心里记着就已很不错了。毕竟,这星宿剑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剑法,上面还有四兽剑,四兽剑上有七星地支剑,七星地支剑上又有七星门的镇派剑法——七星天干剑!据说,这天干剑连当今掌门也未曾悟通,年前更当众宣布——谁悟通了天干剑,谁就是下一任的七星掌门。
在这种人人向上边看齐的大环境下,也只有中了邪的林昆才会一直将心思放在最低阶的星宿剑上,也只有他,才会在练剑时将诸般变化巨细无遗地全部使出,也不理它前后至底是否连贯。
疲累之下,林昆的心也懒,树枝一偏,直接跳到“鬼”式上,匆匆使了几下后,又跳到了下面“柳”式,“星”式……,到最后的“轸”式更仅在空中虚划一下,就权当练过了。
完工后,林昆一边喘着气,一边又不禁大骂着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惫懒,自怨自艾后,他将树枝向前一飞,“嗒”一声,树枝射中小瀑布内的岩石,再反弹而出,插入潭内沙泥之中。林昆望着那斜斜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指来的青黄色树枝,微微一呆,苦笑着捡起地上的木桶,装满潭水后,再一奋力,挑在肩中。
林昆在肩上调好担子位置后,咬着牙正准备离开时,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可怜他,还是机缘所致,刚练完剑,脑中仍塞着一大堆剑招心诀的他竟然鬼使神差般回头往那小潭望了一眼,而这一眼,也彻底地改变了他以后的人生。
那树枝原本插入泥沙中就不很深,被飞泻而下的水花撞击几下后,“啪”一声,就直直地落在了水面,荡起一阵水纹。这只是一个很常见的画面,树枝也很快就消失在那碧绿的潭水深处,至于水纹,在飞落的水花洗得干干净净,但林昆却像中了邪般,眼眼死死地盯着那树枝消失之处。
也不知是再次中邪,还是真累得昏了,刚才那一刻,林昆的双眼,竟然看到那树枝缓缓一寸寸跌下——平滑的水面受到撞击柔软凹出——水纹随着树枝一圈圈泛出——数滴水珠在水纹中飞起-势尽后再沿着弧线坠下——“嗒”一声,又弄出一圈圈小涟漪……
这原本只是转瞬间发生的事,却仿佛因为时间变慢了无数倍一样,被他清淅无比地收入眼帘之中!接着是,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
一声疯狂的笑声将寂静的世界毁灭,林昆一把将肩上的担子推开,在木桶重重跌地,清澈的水“哗哗”地涌出时,他的人也“砰”一声跳入了清凉的潭水之中。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错了,错了……”
林昆捡起那躺在潭底的树枝,状若颠狂地一通大喊,那喊声也惊飞了附近的鸟雀,纷纷拍翅飞离这个危险之地。
“练错了,练错了,哈哈哈哈!”林昆跳出潭后,手一振,使出“井”式,但第一种变化刚使完,马上又凭着感觉转到了“鬼”式的第三种变化上,之后又转到了“张”式的未招。数招后,他只觉得心中剑意澎湃,热流飞旋,就像压抑了长达二十年的能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一样,说不出的畅快,也说不出的舒服惬意。原来,他发现那些附在主招下,一直以为是画蛇添足般的诸般变化,竟然可以巧妙地组合在一起,形成新的剑式。
而那近千个变化的组合方式,却又是玄之又玄,纯粹是剑感,是二十年苦功,习练上万遍后,对招式的诸般变化了然于心,熟得不能再熟下而产生的玄妙剑感。
“‘轸’五三之后是……是‘室’七一,之后是‘心’一六……”不到十招,林昆就已跳出了朱雀星宿,在其余三组星宿中寻找合适的变化,这自然也增加了无数难度,但他狂喜之下,全然不顾心口逐渐沉积的闷气,就像整天作着发财梦的淘金者一样,不停地涮去泥沙,淘出金粒。
又配好数招后,树枝已渐渐变得沉重,全身都像要挤在一起一样,林昆艰难地使出‘参’二一后,终于向前喷出一口鲜血,接着只觉天在旋,地在转,“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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