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也罢,入世也罢,我且把你辛苦建立的秩序击个粉碎,我管它血流成河,我管它尸横遍野,但教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守不住清静,你若守清静就是你的懦弱,你的冷酷;你站不稳根基,你若想站稳,就证明你的动摇,你的叛逆。
帝王将相,朝代演变,这是历史的规律,变的是天,变的是风,不变的是天下苍生,祸害苍生的它不变也要逼它变,变得好,变得大快人心。无意之后为何偏是无为?要想反击,是无人可以扭转的。今何在要变的是天,蓝晶正好也要无情地将旧秩序重整,恰如壮士断腕,当断则断!
第五招上,蓝晶转守为攻,在今何在面前掀起千堆雪,这一剑,称作“无情”。
雾草等人的喝彩此时方才响起,悬空寺内不过丈许方圆,但两大高手在电光闪石间拆了五招,斗招数,斗禅机,斗心智,却连兵刃也没有互交一下。
“无情”一出,攻守之势易也。蓝晶却不趁胜追击,长剑一横,缓缓发招,招如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又如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今何在退了一步。他在这迷茫的剑意里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早春二月,少年今何在鲜衣怒马,年轻气盛,不知烦恼为何物。却在惊红一瞥里与清丽少女的眼光不期而遇,那一刻因目光交织而产生的心跳,或许足以影响他一生情感的道路走向。他为爱痴狂,为情所困,他要倾尽全力让少女感受到他炽烈的心,然而,他遇见了他人生的第一次挫折,少女被城东钱庄老板收为三房。为何?为何?他辗转反侧,他夜不能寐,他找不到自己失败的原因,他只感觉自己的失败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人生漫漫,未必事事尽如人意,你总在不经意间遭受失意,而这种失意则往往带给你终身的阴影。爱的真谛是什么?是一生的厮守还是永远的别离?你纵有千万种表达方式也说不清,道不明。
蓝晶使到了第六招―――无端。
几何负手而立,眼睛却望向悬空寺内供奉的纤手观音,对近在咫尺的对决浑若未觉。老猪却似在闭目养神,实对周遭情形了如指掌。五位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则对决战二人的绝妙招数赞叹不已,今何在天决刀的邪魔气势倒还罢了,蓝晶后发制人,使出的每一招都精彩绝伦,待“无端”一经发动,这才领悟在本身的剑法武学之外,尚有令人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境界。
这一招“无端”把今何在杀回了年少时代,但今何在心虽迷茫,困惑,却依旧保持着灵台一丝清明,他要自救,唯有全力破这一种无端。
这不是我,这不是真实的我!我怎能在这危急时刻回忆起过去惆怅的我?这简直是荒谬。待我用这一招“天方夜谭”来破!
蓝晶剑式愈缓,几近大工若拙,剑意古朴奇奥,略带黯然之气,这一回,今何在连退了三步。
在情殇面前,人是无奈的,在萧瑟面前,心是无奈的。
当今何在再次与少女相逢,一向冷若冰霜的少女终于说明了别嫁的原因,并不是今何在不好,而是今何在太出色,太完美,她才不敢用一生去向美丽的光环接近,她以为今何在俊朗则必多情,聪颖则必浮躁,所以,她唯有选择逃避。
我是如此如此地爱你,可我换来的却仅仅是无法挽救的错。没有了你,我要才何用?失去了你,天地要我何用?
蓝晶这一招“无奈”,今何在竟然泪流满面,但他仍然惊醒,用第七刀“天意释然”消于阵前。
几何目光闪动,待见到今何在的刀招已被蓝晶带向悲伤之意,嘴角不由浮上了一丝笑意。
蓝晶在刀光剑影里彷佛感到了几何的笑意,而此刻,战局已渐向她这一面倾斜,但九招之限也快临近,若要求胜,她也唯有一变再变。
古往今来,求变者往往将付出极大代价,因为他们要挑战权威,要改变人们固有的习惯思维,在多数人眼里,求变的人就是异类。在变与不变之间,变需要勇气,也需要意志。
但这一次,蓝晶变的是手中的为情不老剑,而不是招数本身。
蓝晶的剑在与几何初次见面时已经断过一次,但很快又请人重铸了一柄,轻重长短与前毫无二致,这败中求胜的剑中剑本是蓝晶的最后一招,但她在第八剑就使出,莫非她想速战速决?
为情剑化做漫天花雨,不老剑却似雷霆一击,这由两柄剑构成的剑阵将今何在前后左右笼罩起来,如同银河当空,流星穿月!
第八招上,蓝晶的两柄剑都离手,这一招大违剑旨,实将自己陷于非胜不可的地步,敌不败则己亡!
蓝晶既然求变,既然在第八招上双剑离手祭杀大敌,既然把剑法要诀抛开,那么她的第八剑就是―――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若人真能无法无天就好了。那样就无拘无束,就能随意而安。不对,若别人都这么无法无天,我又如何能安?
蓝晶口中的神雕大侠杨过在成就一世英名前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物,为显爱意,不惜在重阳宫与爱人成亲,为报父仇,不惜投在蒙古帐下……大是大非前率性行事,若不是在紧要关头大彻大悟,难免堕入魔道。习武之初,今何在就曾想,若有一日我能象神雕大侠般啸傲武林,纵是一世受苦也算是值得了。刹那间,今何在感受到了杨过在襄阳城头那种诚惶诚恐的心情,可惜的是,他今何在既已走到了武林的敌对面,他再也领略不到这样如释重负的感觉了。
今何在不由叹了一口气,似要把人生的种种不如意都在这一声叹中流露出来。
几何也叹了一叹,他似已洞悉了今何在的内心。
第八招上,今何在垂刀而立,好像把对决一事完全忘记,他的全部思绪都被遗憾占领,生平所有的憾事尽都涌上心头,被爱抛弃,被师父责骂,难以踏入真正正道,以至最后功败垂成。
就让我死了吧!
就请使我了却一生吧!
为情剑先发后至,不老剑后发先至,今何在无法躲,也躲不开,堪堪要毙在这双剑之下。
陡地,今何在双目放出奇异光芒,发髻散开,头发根根直立,他纵声狂笑。
我悟了,我觉醒了,我本属于魔道,我为何要羡慕不属于我的事物?我任我心中的魔滋长,待心魔能与天齐,我自然能将天下踏于足下。
我,就是魔!
魔,就是我!!
魔既在我心中诞生,我就把魔与我溶为一体。
今何在厉喝:“破!”
天决刀划过,这一招“天罗地网”,将为情不老尽情绞碎!
尚有一招,这九刀之赌你已到了绝路,倒要看你如何在最后一剑里赢我。
你,已没有了剑。
蓝晶竟微微一笑,笑得如此美艳,笑得如此神秘。
生命与感情也难以逾越天罗地网,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在邪恶面前插翅难逃。但你就把它们都毁去吧!
这才是―――不破不立!
蓝晶在笑容里出剑,剑是取自燕垒生的春秋名剑――巨阙。
蓝晶在笑意里出招,招是无双无对的―――无中生有!
这才是真正的第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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