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半晌,忽又叹道:“数十年来,江湖之中,人人都在追寻镜壶仙的下落,却无一人找到这里,这倒也是江湖之中一桩奇闻……”
他话音方落,便已伸出手掌,转而去取放在案牍之上的酒壶。
哪知!
他的手掌刚一触到酒壶,便听见“咔嚓”一声。
两人心中俱是一惊,目光动处,只见案牍之上,一处机关,突地打开,一个木匣缓缓上升,呈递在两人眼前。
两人心中惊愕不已,慕容冰清秋波一闪,惊道:“哎呀,真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处机关哩!”
话音未落,便伸出玉掌,捧起木匣,打开一看,眼前之景,更是惊人!
木匣之中,装着一本古书和一方信笺,纸页已经泛黄,似乎年月已久。
慕容冰清纤指轻轻的展开那一方素笺,凝目一看,双眉微皱,朗声念道:“三十年前,余初入江湖,年轻气盛,自认武功独步天下,无人能敌,访遍天下武林好手。皆败于余三尺剑下,时嗟叹天下已无敌手,毕生之愿。唯求一败。
听人言嵩山少林乃是天下武学宗流所在,余心有不服,便欲赶至嵩山,一窥真假,途中偶遇枯荣禅师,谈玄说武,方知余之短处。枯荣禅师妙言高论,更是发人深省。
与禅师比试,败于半招之间。禅师以镜壶为喻,晓余习武做人之理,当真字字珠玑,闻之。有如醍醐灌顶。遂将“积圣”之名,改做“镜壶”。
禅师之武学,妙到毫巅,比之,有如萤火与皓月,余与禅师于山中静坐三天三夜,心中所得,比余二十年生活之悟更多更深。
临行之时。余答应大师此生不再心生杀念,亦不复伤人性命。禅师将毕生心血《枯荣禅功》交付于余。
作别禅师之后,余便避居在关外镜壶山庄之中,自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可是江湖之中,心怀叵测之人,知晓余得禅师所赠之秘籍,便以禅师为饵,引余至西蜀阆中,欲夺余手中之秘典。
余本欲大开杀戒,但已承诺禅师不再伤人一命,玉面魔君南宫无虞、翁仙石二人与邪道数十余人合力攻余,又暗施奇毒,余大败,遗失双剑,负伤逃生之后,余藏匿于镜壶山庄后山绝壁竹屋之中,与世隔绝。
余幽居此处,清心寡欲,采草药,解奇毒,伤愈之后,日夜所思之事,惟有山中败于禅师那半招破解之法。
余日夜冥思,废寝忘食,十年之后,终于冥想出破招之法,故将此记下,并将余毕生对武学之领悟编订成书,名《镜壶仙书》。
虚度岁月,余身体日渐虚弱,日薄西山,恐将不久于人世,余一生行事磊落,无愧于苍天后土,唯有一件心事放心不下,便是禅师武学秘籍《枯荣禅功》与余毕生心血《镜壶仙书》,故此将此二物封装于此匣之中,惟愿有缘之人得之、习之、焚之,造福武林苍生。镜壶绝笔”
慕容冰清将手中那一方素笺缓缓念来,不由得心头一惊,叹道:“真没想到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镜壶先生与天池怪侠李积圣竟是同一人……”
吕宋洋抓起酒壶一看,四字赫然入目,“壶中风月”。
慕容冰清放下便笺,又自轻轻取出木匣之中两本秘籍一看,正是《枯荣禅功》与《镜壶仙书》两本宝典。
只听慕容冰清柔声一笑,道:“吕大哥你能得到此中秘籍真是缘分呐,若能习得其中武功,那荡扫群魔,便指日可待了,镜壶先生竟然终老此地,那么附近应该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尸骸吧,我们有缘得他的秘书,理应拜祭他老人家。”
她一言及此,两道目光四下搜索,面色犯难,又道:“可是这四处皆是绝壁…”
她话音未了,突地一阵风自竹隙中吹入。
凛凛的山风中,吹来一阵悚栗的寒意,两人俱是为之一颤。
只听“砰”一声,左首门前,一块竹板,突地一松,掉了下来!
吕宋洋“唰”地掠到左首门前,一掌将之拍开!
两人奔到门前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竹屋的左门一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万丈悬崖。
此刻,两人伫立在绝壑之上,凄冷的山风吹动着两人的发丝,如乱云一般飞舞。
门外,一片溟漠,几片淡淡的灰云,缥缈地飘浮在远处夜色中缥缈的山峰间,下面又是一片绝壁,一道绝壑。
吕宋洋猛然之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身形一掠,奔到到跌落的竹板之前,弯腰捡起那块竹板,心中一动,缓缓念道:“青山藏身,幽谷埋骨,镜里乾坤,壶中风月。余葬身此谷,后人勿念。”
他微微一顿,长叹一声道:“镜壶先生垂暮之年,犹有慷慨赴死之豪气,着实令人钦佩!”
慕容冰清叹道:“他不愿忍受病痛折磨而死,自绝于悬崖谷底,至死仍不忘将毕生心血传于后人,造福武林,如此勇气,此般用心,世间少有!”
慕容冰清语音顿处,又是一阵轻叹,她望了一眼吕宋洋,接着又道:“吕大哥你快些记下秘籍之中的内容吧,我们也好将它焚毁,完成镜壶先生的遗愿。”
吕宋洋轻轻的点了点头。将两本秘籍之中的内容都记在心里。
过了一阵,吕宋洋又取来烛火,将两本秘籍一齐点燃。焚化成灰,扬下山谷。
山风呼呼,夜色清寂,寒意袭人!
两人立住绝壑之上,凝视着深不见底的山谷,心中思潮翻滚,只愿那长埋余谷底的英魂。自此能够安息!
空山寂寂,夜色已深,两人并肩而立。目光齐的望向深不可测的暗谷。
良久,良久——
吕宋洋想起与自己同来镜壶山庄救人的范武,思绪随着那凝向谷底的目光一并收回,他精神一振。只觉担在自己双肩之上的重担更加沉重了。
他微一转身。目光转向苍穹第一颗升起的明星,轻声道:“我们快点离开此地吧!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慕容冰清伸手一抚她那长长披了下来,几乎可达腰际的如云秀发,轻一点头,柔声道:“对,我们快走吧!”
两人身形一闪,唰的一声,掠到竹屋之外去了。
两人齐一纵身。落在在一方山石之上,蓦然回首。望了一眼身身后竹屋。
这座竹屋,历经沧桑,日炙风吹,雨打霜侵,竹色已变枯黄。
夜风吹过,竹枝簌然,这竹屋显得更是摇摇欲坠!
两人放眼四望,但见苍茫夜色之下,这竹屋就如此孤零零地摇曳在凛冽的山风里。
此时它是如此的脆弱,但它的身上的荣耀与光彩并不会随之消失,它曾在这风雨飘摇之中,让镜壶先生安宁平和的度过了江湖之中那些动乱与凶险。
终于,两人转首而去,将这场短暂却又刻骨铭心的遇见,永远的留在了记忆深处。
然而,便是在此时,范武仍是提着寒光闪烁的寒月刀在死一般沉寂般地镜壶山庄之中四处游走……
万籁俱寂,才能听得见更加细微的动静!
人声鼎沸,方可看清尘世之间真实的热闹!
夜色更深,黝黯的树林中,一个最黝黯的角落里,突地漫无声息地掠出一条黑衣人影,手中横抱着一人,似乎已受重伤。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貌,更看不清他手中横抱着的人是谁。
只听他附在伤者的耳边,轻轻道:“你可觉得好了些?”
他怀中的伤者立刻点了点头,道:“好得多了,若非阁下,我……”他语声之中,极为明显地是在强忍着痛苦。
林中几乎没有天光,两人靠在一棵树木之下,轻轻喘息,身边依旧是浓浓的夜色。
突地,有人暴喝一声:“谁!”
话音未落,一条高大的人影,已然落到两人跟前!
树梢有初升的星光漏下,细碎地映在林中立住的那条大汉的面上。
他手中的刀,如同空中寒月一般,泛着逼人的寒芒,那一股冰凉之气,直渗入人的内心深处。
蓦地——
两声惊呼,充满了惊喜,几乎是同时发出!
“范武!”
“萧前辈!”
原来那提刀的大汉正是范武,他手中的寒芒闪烁的刀便是他视为珍宝的兵器——寒月刀,而那两条黝黑的人影,正是萧月升与老乞丐。
那日萧月升将吕宋洋从暗狱之中送出之后,又从另一层暗狱之中,发现了身受重伤的老乞丐,两人竟然发现了一条秘密通道,萧月升带着老乞丐逃至这一片树林之中,正被范武遇见。
只闻“哐”的一声清响。
范武将寒月刀收回鞘中,寒芒尽敛,他背起身负重伤的老乞丐,粗声道:“两位前辈,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此间吧!”
他语音一顿,朝苍茫的夜空仰望一眼,面带忧容,心中暗自忖道:“也不知二弟有没有遇到危险!”
念及吕宋洋安危,范武背着老乞丐,足下急踏,飞奔而行!
三人于林间驰行一阵,只闻衣袂飘飘之声。
“谁!”
范武目露警惕之光,喝道。
突地只见浓林深处,两条人影,电射而出,借着月色,范武转目一看,心头一悦,喜道:“二弟!慕容姑娘!”
语声方止,但见那两条人影蓦地顿住,朝这边望了一眼,一个声音道:“大哥!”
话音未落,两条人影,便笔直掠来,足下一顿,停在范武身前!
此二人正是吕宋洋与慕容冰清。
慕容冰清一见萧月升立在自己身前,喜极而泣,一拂云鬓,目中已是含泪,颤声道:“爹,你没事就好,女儿还以为……”
她一言至此,已觉自己话中所言不可想象,倏地掩嘴住口,不再言语。
萧月升擦去慕容冰清滴下的泪珠,仰首笑道:“傻女儿,爹没事,好着呢……”
话音落处,伸出一只温柔的手掌轻抚着慕容冰清的额前柔顺的发丝,目光之中,充满怜爱之色。
突地,“噗”的一声,耳畔响起一声粗重的喘息声,四人的目光一齐投向范武后背之上。
吕宋洋面目之上,满布忧色,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吧!”
话音一落,几人点头称是,茫茫夜色之中,又自响起一片衣袂带风之声。
四道人影,齐的一晃,隐没在树影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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