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处殷红与淡紫各据一方,夕阳眼看就要沉下,几只啼虚鸡迎着残阳飞去,化作几个小黑点。
花果山常年香气浓郁,不少珍禽异兽都愿在此栖息。自然,此地的猴猿猩狒口粮不断,个个膘肥体壮。
林中深处,火光通明,猴头嘶叫之声鼎沸。关磨被两只仰鼻猴押解着,向林中进发,走了约有半里,来到一个炉鼎之前。
炉鼎高有八尺,粗细约需四五人合抱。炉鼎下方,堆满了柴禾,其中混杂着燃木,是一种极易燃烧的木材。
炉鼎一旁,则摆放着诸多天材地宝,其中任意一种,关磨都只在古籍上见过,放在世俗之中,皆是稀罕之物。
苦蓿花、罗萱果、翠篁心、朽岩菇……足足二十九种药材,关磨只能辨认其中十八种,发现皆是对生灵有着奇效的药材,倒是开足了眼界。
炉鼎不远处,有着一条小溪。两只仰鼻猴架着关磨来到溪边,一把将他按入水中,使劲搓洗。关磨脑中浮现一个念头:“吃我,你要蒸煮便算了。煮我,你竟还要洗?你们这群野猴子是有多讲究?”
关磨被捞起来时,如同一只落水狗,他浑身通红,命根险些断裂。这仰鼻猴力道极大,仿佛是要将关磨活剥了。
关磨头颅重重摔在草地之上,奄奄一息。好在他被六王瞳参涎浸润过,肉壳缓慢恢复。
一只仰鼻猴跑到柴禾堆旁,掌中升腾起一簇墨绿色的火苗,“噗”的一声,炉鼎之下遍燃起熊熊烈火。它又窜进林中,抱出半截粗大的树干。
树干中通外直,其内装满了琼浆玉液,是花果山众猿猴长年累月收集的日月精华之露、元气汇聚之洞中壁上流出的地乳,以及各种灵果的浆汁酿制而成。积存至今,已装满一截五尺高的树干。
此刻,关磨仰躺在地,气力慢慢充盈在他肉壳之内。落到这个地步,他反而生不出什么反悔之意,只是想到:“若是当初我真从鹤背上跃下,又会如何呢?还会沦落于此么?”
“变成砧板之肉,难道不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么?”
“我为何一直这般逆来顺受?”
“不是应该自命不凡么?”
“既然我与众不同,那为何又这般甘心委曲求全呢?”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所欠缺的某种东西。两年前到现在,他被浓稠如墨的雾霭层层围困,每日得过且过,在别人眼中无忧无虑,心中却是浑浑噩噩,不知路在何方。
一味地修炼,临危之时,却不敢动用分毫。
影鹞狂化之时,他实力不够,闪躲逃避。
坠入深坑,面对虬古,他身受重伤,仰仗《大罗算术》逃过一劫,也实属迫不得已之举。
而今日,落入一帮猴子之手,他依旧秉承“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的观念,后果便是,即将被熬煮,化为肉汤。
他想起华翟老人曾自言自语:“生存之道,如一条荆棘之路,若是自身不够锋锐,斩不断阻碍之物,那便只能沦为养料。”
关磨幡然醒悟,想起当初弯弓射鹞之时,不就是一直求一个变数么?如今听之任之,顺其自然,斩灭了一切变数,便只能如傀儡般,遵从他人的旨意。
“可我不愿。”关磨心底流淌过这句话。
“那你又该如何?”关磨似是在自问,又或许是冥冥中的存在问道。
“我不知道……”关磨神色茫然,双目无神。仰鼻猴将他扔入断木之中,让他沾裹一些宝药,要将他肉壳的神异榨干。他一下没入浆液之中,嘴中一下灌入好几大口。
这种宝药本是极为珍贵之物,怎容得外人沾染。不过关磨即将成为他们的腹中餐,他喝的,也便是它们自己喝的。
“挥动你的肉壳,绽放你的真念,你究竟在怕什么?你可曾期待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就是现在了,这两只猴子便是你在无边苦海中的第一块踏脚石。”
“你欠缺的,只是一点锐气罢了……”
猛然,关磨真念出现一种奇妙之感,其中燃点起一星微弱的金芒,一个玄奥复杂的符文在他真念之中不断旋转。
断木之中,浆液不断减少!尽数化为金光,涌入关磨的真念之中。
“这是……”关磨诧异至极,本以为《大罗算术》已被尽数夺走,不曾想,自己的真念深处,竟还隐匿有一个符文!
紫色都盘之上,金辉熠熠灼灼,似有一缕金丝在真念之中遨游。
关磨肉壳之上沾满了琼浆玉液,断木之中的浆液所剩无几,隐约可以见到底部。两只仰鼻猴甚至来不及制止,转念一想,反正这小子,最终也是在它们肚子里的。
关磨眸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似乎还多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关磨真念外散,只见一只仰鼻猴去溪边舀水,另一只则守在自己身旁。
以一敌二?容不得他多想,仰鼻猴已然伸出爪子,欲扼住他的脖子,将他举起,丢入炉鼎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关磨真念轰鸣,都盘之上元魄喷涌而出,凝聚在他的掌心处。关磨虚握住这一团元魄,比之元气,元魄不知沉重了多少。
猝不及防之下,关磨一掌印在仰鼻猴的爪指上,竟将其指节打碎,发出“嘎嘣”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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