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沉默，一片的沉默。
坐在哪里，我看着眼前那个正对着一盘棋下着的、批了一件外套的背影，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来，陪我下完这盘棋。」
嗒……
良久之后，伴随着棋子落在了棋盘上的声音，我听到了，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一句很平淡的话，仿佛我只是他一个普通朋友一般的存在。
「是，我明白了。」
恭敬的这么回答着，我站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他的对面，随后在那个垫子之上，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我抬起头看着棋盘，从一旁的棋盒之中执起黑子，小心翼翼的落在了棋盘之上。
「Kaito啊……我记得你之前在这个世界之上，不是挺活跃的么？」
嗒——
伴随着一枚棋子的落下，他，用那一样不再是记忆之中般深厚富有磁性的苍老声音，这么，说着……
强忍着那即将落下的泪水，我低着头，浑身颤抖着，再次往那棋盘之上，落下一子。
「是的，父亲。」
「啊，那为什么，现在却消沉下去了？」
嗒——
落子以及……询问，如同普通朋友聊天一般的，我们在……一问……一答……
「我把现在的舞台留给她们了。」
依然恭敬的，我实话实说的这么回答着他的提问。
「嗯？‘她们’？」
我感觉到他有些惊异的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但随后他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的，低着头看着棋盘，再一次的，询问到。
「那些由你扶养长大的，你的女儿们？你把舞台，留给她们了么？」
「是的，父亲。」
点点头，我再次在棋盘的一角，落下了一枚棋子。
「但是，不是‘女儿’，我也不是‘父亲’这个身份。」
「哦？这样啊。那你的身份是什么？在她们面前的身份。」
依旧用着那种古井无波的平淡语气，他询问着。
「‘兄长’，这就是我在她们面前的身份，身为家人的身份……」
「啊……‘家人’……么……」
沉吟着，父亲他，再一次的棋盘之上，落下了自己的白子。
「对不起，父亲。」
低着头，浑身颤抖着，我落下了黑子。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们的反应都是这么平淡啊！我可是离家出走了近二十年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孝子吧！为什么这种平淡的反应却反而让我接受不了！我宁愿他们打我！骂我！甚至是用那严厉无比的家规家训惩罚我也好啊！为什么偏偏是……这么平淡的反应呢……
明明我……
「已经做好了觉悟的……」
「因为没必要。」
「嗯？没必要？」
抬起头，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的父亲。
「是啊，没必要。」
看着我，父亲他……露出了一个很少见的慈祥的笑容。
「身为父母，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过的很好，这就足够了。虽然你当初大概也是因为一时冲动，所以才跑出去了的。但是我们啊，一直相信着你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我才会阻拦你的母亲去找你。只是我偏偏没想到，这个很快，有八千多天啊。」
话语之中，带着一丝些许的感叹与落寞，而这一切……全是因我而起的……
「对不起……」
卑微而无力的低下头，我这么苍白无力的说着，因为我根本没有勇气去看着那个微笑的脸庞……那个同样不复记忆之中，帅气明朗的脸庞……
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眼泪，也是不争气的掉落着……
在事实面前，在真真正正的、无法反驳的事情，一切的话语，都只是无用的废话罢了！
我……真该死！
「不，你不用道歉的，Kaito。」
「诶？」
抬起头，透过那模糊扭曲的视线，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依然微笑的面庞。
「为……为什么……」
「先前，我不是说过了么？父母所希望的东西，是自己的孩子可以过的很好，那就足够了。而这个道理，你也因该懂得吧？虽然你的定位是‘兄长’，但是做的事情，的确和‘父亲’，没什么两样吧？」
「……是的……父亲……」
再一次的，我无力的，低下了头。
因为父亲他，说的全都是对的，我现在希望的，不是自己过的怎么样，反而的确是如父亲所说的，希望Miku她们可以过的快乐和安好……
而且当初的我，跑出来的确也是因为一时冲动，为了那可怜的自尊，我跑了出来，但是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勇气踏进这个家门……
嗒——
落子的声音，伴随着父亲的声音，再次的响了起来。
「一般来说，小孩子最好的成长环境就是在家里面，可是却又有很多的小孩子不喜欢家中这种早已布置好了一切的生活，因此产生了叛逆的心情从而跑出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去了。Kaito，你，也是这种人。」
「是的，父亲。」
略微抬起头，父亲他，看着天花板，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样的生活，不一定会过的很好，亦不可能如同家里一般这么舒适，但我相信，那一定是非常快乐和值得去回忆的生活吧？Kaito？」
「是的，父亲。那个时候的生活，每一天都很快乐……」
低着头，我除了实话实说之外，连抬起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既然是快乐的生活，我们父母的心愿，也算完成了，因此你，不用道歉。而且现在的你，依旧过的很好和快乐，我们，就满足了。」
苍老的，让人想起枯木一般的声音，依旧响起着，而我，依旧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
「无疑，Kaito。你的成功，是幸运的，因为你有那颗坚定下来了的决心，这一点，比我当初，要好的太多了。」
突然的，父亲这么说着。
「诶——？比父亲……以前好？」
我惊愕的，抬起了头，注视着那张与我相像但要瘦的多、老的多也黑的多的面孔。
「是啊。‘比我……好得多’……」
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父亲的语气之中，透露着一丝怀念。
「在我8岁的时候，我也曾经因为自己的想法和家中长辈的不符合，冲动的离家出走过。可惜的是，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与充足的准备还有坚定不移的心。仅仅是离开了不到几个小时，我就偷偷摸摸的回到了家中。而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是父子，所以我们才会有这种相同的想法和行为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父亲！你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咳嗽吓了我一跳，而在我反应过来之后，我已经，扶住了我的父亲。
「啊，人老了，毛病，自然也多了起来，毕竟我的身体，可不像你那么壮实呢，Kaito。不过接下来，我要履行身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了啊……」
「身为……父亲的责任？」
「是啊，身为，‘父亲的责任’……」
这么说着，父亲他，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抬起另一只手……
啪！
清脆的声音在这个房间之中响起，然后我……捂住了如同火焰灼烧一般疼痛的脸颊。
「这一下！打的是你擅自离家！你可服气？！」
突然的，父亲他，厉声问道。
「是的，父亲。」
恭敬，我这么回答了，然后……
啪！
「第二下！打的是你抛弃至亲！你可服气？！」
「是的，父亲。」
我，很服气。因为这是我这个人，因该得到的惩罚，所以我毫无怨言。而且父亲他肯打我，这还会让我的心中，多少好受一点。
于是我，静静的，等待着第三下的来临，可是，我等到的是……
啪——
肩膀，被拍住了。
「你，在这个世界很出名呢，Kaito。做得好。」
「…………」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说这样的话，明明我……不值得夸奖的……
「但就算是做得好，那么已经回来的你，不会忘记自己另外一个应得的处罚吧？」
「是的，父亲。」
是的，我清楚的记得到，那条家规……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