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一个寻常的午后，黄华溢可以毫无顾忌地午睡，睡醒了就去学校上课，但现在，他已经身不由己了，连午睡都没有时间。
慢慢地，露露有些困了，趴在了他的怀里，朦朦胧胧地说道：“大哥哥，唱歌给露露听。”
“嗯！”黄华溢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唱起了一首歌。
唱着唱着，黄华溢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细不可闻，露露在他的歌声中睡着了，他动了动身子，感觉恢复了不少力气，轻轻起了露露，慢慢起身，将她抱到了床上，和叶梦暄并排睡着。
黄华溢看了看叶梦暄的面容，她的面容依旧苍白，但没有继续恶化，这几天，他都会准时喂她喝牛奶，体内暂时还拥有能量，得以继续保持昏迷的状态，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死去，现在这个情况，能多熬一天是一天了。
黄华溢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准备泡一碗泡面吃，但他总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晕倒之后就虚弱了很多，反应也迟钝了不少，他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这一探，却传来一阵滚烫的感觉。
发烧了！
黄华溢心中一沉，整个人顿时一动不动，如果他没有苏醒过来，而是继续昏迷，那么他的症状与叶梦暄一模一样，而这正是传染病的症状！
黄华溢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的病终于发作了，等待了这么久，就在今天发作了！
不过可以堪称奇迹的是，他醒了过来，而不像其他人那样，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他转头看了看叶梦暄，又看了看露露，如果不是她们两个，他也醒不过来，只能一直晕到死。
黄华溢强打起精神，现在他已经染病发烧，随时都有可能继续昏迷下去，他必须强行保证自己处于清醒状态，至少不能死在叶梦暄之前，只有叶梦暄安详地走了，他才会同样安详地跟她一起走，护送她去死亡的国度。
黄华溢泡了一碗泡面，勉力吃了下去，其实他并不想吃东西，但为了补充能量，又不得不吃。
接下来，他又熬了两碗药，喂叶梦暄喝了一碗，自己也喝了一碗，在这一刻，这两碗药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心理安慰作用，更重要的，是承载这他的一个希望，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也好，至少生活过得不会那么茫然，至少还能多维持叶梦暄一段生命。
太阳又慢慢地落下去了，再过不久，一个新的夜晚又将到来，不知道又会出现多少枪声，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不知道叶梦暄还能不能撑过去。
黄华溢静静地坐在闷热的房间里，手里托着一块湿帕子敷在额头上，凭他的感觉来看，他的应该是低烧，大概在38度左右，比叶梦暄稍低，还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如果再提升两度，就算他强行想要保持清醒，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黄华溢转头看了看露露，她依旧躺在床上，还没有苏醒，让她多睡一会吧！黄华溢在心里说道。
他缓缓走到窗边，往外面看过去，外面那片荒地里空空荡荡，似乎封锁城市之后，连一只狗都见不到了，连夏蝉都不再鸣叫了，这个城市最后一丝生机也消失得干干净净，黄华溢不知道这座城市的具体情况怎么样了，哪个区比较安全，哪个区最混乱，幸存者还有多少，他更不知道城市之外是什么情况，是不是传染病早已流了出去，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都和这里一样，成为了人间地狱，整个人类都面临着浩劫。
太阳开始落山了，只剩下半颗火球还悬挂在天边，散发出最后的光芒，那些金色的光芒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金色，金色的钢铁城市，金色的草丛，金色的黄华溢，金色的眼眸，他就那么站在窗边，看着这个金色的世界，在末日般的城市里，遥望着远方。
终于，最后一丝金色的夕阳消散在天边，黑夜开始登场，开始伸出它那森然的触手，抓向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抓向各个潜伏在建筑里的人群，它无所不在，无孔不入，无恶不作。
天空慢慢变暗，黄华溢没有再点蜡烛，他握紧了枪，一直站在窗户边，开始防备随时可能降临的危机。
“嗡！”周围是无数蚊子飞舞的声音，光是听上去，就让人感到一种瘙痒的感觉，这些蚊子是黑夜带来的爪牙，接着黑夜的掩护，开始出来吸食人血。
没一会，黄华溢就被叮了几口，蚊子太多，太贪婪，每一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来回飞舞，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分析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一旦瞄准，就会立刻着陆，用它们尖锐的口器刺下去。
黄华溢伸手驱赶了一下身上的蚊子，转头看了看叶梦暄，他还好，至少还能驱赶蚊子，但是她却只能躺在床上，任蚊子叮咬，连驱赶蚊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黄华溢想找一盘蚊香来点，但找了一阵都没找到，只得放弃，他拿来一把扇子，坐到床沿，右手拿着枪，左手拿着扇子为叶梦暄和露露扇风，把她们身上的蚊子扇走，他的动作很轻柔，似乎只要面对叶梦暄的时候，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放缓动作，唯恐伤到了她。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夜越来越深了，黄华溢的左手一直为叶梦暄扇着扇子，右手的枪一直没有放下，他对待叶梦暄是用左手的扇子，对待敌人是用右手的枪，但无论是扇子还是枪，都是为了她而拿着。
“啪！”终于，远方的夜色里响起了第一道枪声，黄华溢身躯一颤，明白这个杀戮之夜又要开始了，他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一些，目光紧紧地看着窗外。
慢慢地，远方的枪声越来越多，正在慢慢朝昨天晚上的规模发展，黄华溢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自相残杀，连生存都成问题了，他们竟然还要互相厮杀，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比任何动物都聪明，有时候却比任何动物都愚蠢。
“啪啪啪！”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串枪声，紧接着更多的枪声响起，黄华溢立刻放下扇子，悄悄挪到窗户旁，往窗外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两伙人正在火拼，距离他这栋房子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他紧张地看着，祈祷交战的双方不要靠近，不要把战火引来，但事情的发展却恰恰相反，有一拨人竟然且战且退，正慢慢朝他们这栋房子挪来。
黄华溢心中大急，照这样的情况来看，再过一两分钟，他的这间房子就要纳入战圈里面，谁都不知道那时会发生什么。
黄华溢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迅速做出了决定，立刻回到床边，摇了摇露露的小胳膊，压低声音道：“露露，快起床跟我走！”
但露露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见黄华溢的话。
“露，”黄华溢想要继续催促，却陡然停了下来，咽了咽喉咙，死死地盯着露露。
此时，他的手正捏着露露的胳膊，但那里却冰凉一片，就像这个冰凉的黑夜，没有了温度。
过了许久，黄华溢颤抖地伸出了手，探了探露露的鼻息。
那一刻，他的手抖了一下。
露露死了。
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死了。
黄华溢一直都在她身边，一直没有察觉到，他一直以为露露是累了，只是沉沉地睡了下去，睡饱了就自然会醒来，会继续叫他大哥哥，会继续伸出小手，摇着他的手臂，但没想到，她这一睡却是永远。
一个生命在他眼前，无声无息地死去，他一直没有发觉。
黄华溢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午后，那时，露露还叫着他大哥哥，还跟他说不要再晕倒了，还趴在他怀里叫他唱歌，一切都像是刚刚才发生，但仅仅是几个小时以后，她就死了。
她死得太快，让人触不及防，连昏迷发烧的过程都没有，直接死在了梦里。
黄华溢在黑夜中，盯着露露，许久不动，窗外的枪声被他自动过滤。
“啪啪啪！”就在这时，几颗子弹从窗外射进来，打在了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黄华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此时，那些枪声已经很近了，就在窗外，那些枪火从窗外一闪一闪，照进房间，照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战火即将席卷而来。
“轰！”就在这时，十多米之外，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一道巨大的火光照亮了黑夜，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黄华溢顿时被震倒在了地上，天花板上不停地落下灰尘，整个房间即将倒塌。
黄华溢迅速站起身，一把背起叶梦暄，最后看了一眼露露的尸体，转身迅速冲出了房间。
他的身后，露露那小小的身躯就那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窗外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安详的脸庞。
露露，对不起！
我要带着姐姐走了，
在去天堂的路上，
请你不要害怕，
因为那里，
会有你的爸爸妈妈。
……
黄华溢迅速背着叶梦暄冲到大厅，打开紧锁的屋门，冲了出去，外面是连天的枪声，火光一闪一闪，照着他急速狂奔的身躯，在地上投下一道忽明忽暗的影子。
“轰隆！”就在黄华溢跑出去不久，他的那间房子轰然倒塌，升腾起一片浓重的烟尘，在烟尘的对面，那些火光正迅速冲来。
黄华溢背着叶梦暄，进行着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次逃亡，他们的身后，是越来越近的枪声，一颗颗子弹从他们身边擦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此刻，他们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中，而是被死神紧紧地捏着，只要死神一用力，他们就会被捏碎。
这是一片平民区，房子建的毫无规律，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巷道，错综复杂，黄华溢对这片区域的地形很熟悉，背着叶梦暄在这迷宫般的巷道里奋力奔跑，极力避开战火。
十多分钟之后，黄华溢背着叶梦暄来到了平民区的深处，那些枪声终于变小了许多，他的速度放慢下来，由跑变成了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周围死寂一片，一栋栋的民房像是一个个碉堡，毫无规律地卧在这片区域，黄华溢紧密地注视着四周的环境，手中那把枪捏得紧紧的，说不定周围哪间房子里就隐藏着什么人，偷偷地朝他们放冷枪。
黄华溢背着叶梦暄在巷道里前行，路边时不时会出现尸体，那些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了，气味让人作呕，走着走着，他来到一条狭窄的小巷，里面尸体遍地，连踩脚的地方都没有，黄华溢不得不背着叶梦暄，踩着尸体前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在尸体的海洋中寻找一个安全容身之所。
就这样走了半个多小时，黄华溢终于背着叶梦暄走出了平民区，而前方，这是一个繁华的商业中心，寸土寸金，一栋栋黑暗的摩天高楼矗立在这里，在月夜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芒，投下一片片巨大的阴影。
黄华溢走进那些高楼大厦的阴影中，周围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灯光，他站在那些阴影的中央，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该去哪里，黄华溢抬头一看，渺小的身躯仰望着摩天的高楼，几栋高楼矗立在他旁边，他仰望着，就像在一口深井中仰望着星空。
头顶的星空只剩下了一块碎片，月亮已经被完全挡住，照不下来，黄华溢转头左右看了看，看见了一栋摩天高楼的大门，他背着叶梦暄走了进去。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外面的街道虽然没有月光，但至少还有星光，而高楼里面却没有任何光芒，黄华溢掏出手机，借着屏幕上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情景，这里是一栋写字楼，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出手机的亮光，四周保存的很完好，没有遭到过抢劫破坏。
黄华溢在周围来回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楼梯，开始背着叶梦暄上楼。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如雨下，他本来就已经发烧，又背着叶梦暄赶了那么久的路，体力早已榨干了，每登上一层楼梯，都要用尽全身的每一块肌肉，他想爬到最高层，那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有人来到这里，也不不太可能浪费时间爬到最顶层，这座城市已经停电，电梯无法运行，从底层爬到最高层至少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没有人会愿意爬这么高。
黄华溢爬一阵休息一阵，经过两个小时的努力之后，他终于爬到了这栋摩天高楼的最顶层，这里是一家IT公司的办公地点，黄华溢走了进去，接着手机的光芒一看，里面是标准的公司布置，一台台电脑被木板隔开，大概有数十个位置，此时，里面静悄悄的，黄华溢找了一阵，找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他把门反锁起来，将叶梦暄放在了一张大办公桌上，身体终于松懈下来，现在，他们已经很安全很隐蔽了，再怎么激烈的战斗也不可能蔓延到这里来，他们可以安详地在这里等死，没有人打扰。
这间办公办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黄华溢走到落地窗前，看向外面，整个城市一览无余，皎洁的月亮也没有了丝毫阻挡，就悬挂在头顶，黄华溢俯瞰着整座城市，视线极远，整个城市里，有很多处地方都有火光冒出，有些火光很微弱，零零星星的，有些火光很耀眼，估计是炮弹的爆炸。
整个城市，无数条大街小巷，被缩小了无数倍，投进他弧形的瞳孔中，但他看不清楚，整个城市没有任何灯光，无论是摩天高楼还是低矮平房，无论是街道的路灯还是商店前的霓虹，全都熄灭，只有时不时亮起的战火才能稍微照亮一方区域。
黄华溢就这么站在高空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这座魔都，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形成一道消瘦的剪影。
“轰！”就在这时，一百多米外猛然响起了炮弹的声音，距离摩天高楼很近，黄华溢俯视下去，隐隐看见了一些交战的人群，一方躲在一栋建筑立面，而另一方则拼命进攻，还用了一些威力比较大的炮弹，一炮过去火光冲天。
借着那些火光，黄华溢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十”字标志，赫然就是医院！
原来，这些人竟然是在抢夺医院！黄华溢立刻明白过来，夜晚里响起的那些枪声，估计大多是为了抢夺医院，很多人染病了，首先想到的就是医院，但医院只有那么多，只能用武力抢占，而夜晚的时候更隐蔽，所以他们大多选择在夜晚进攻，白天则躲在一间间暗房里休息。
黄华溢庆幸起来，幸亏他早已爬上这个高度，否则很有可能会被那些战火席卷到，
看着看着，他很累了，将叶梦暄从办工作上抱下来，放在落地窗前，随后自己也躺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并肩睡着，如果他明天不能醒来，那他将和叶梦暄手牵着手死去，这样，或许他们的灵魂也将手牵手，在去死亡国度的路上，他依旧可以陪着她。
黄华溢缓缓闭上了眼睛，和叶梦暄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披着银色的月光。
他们，是这座城市毫不起眼的两个人，并肩躺在这座城市毫不起眼的一间房子里，就算死去也没有任何人知晓，他们的尸体会慢慢腐烂，变成两具白骨，但白色的指骨却依旧牵在一起，躺在落地窗前，每天的朝阳都会照在他们身上，每晚的月光都会洒在他们身旁，日升月落，日月星辰，斗转星移，亘古不变。
黑夜慢慢散去了，城市里的战火越来越小，只剩下零星的一些火光，终于，天边露出了第一缕曙光，照亮了这座城市，最后一道枪声消散，一个漫长的黑夜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朝阳的光芒照耀着这栋摩天高楼，穿过落地窗，洒在黄华溢和叶梦暄的身上，他们手牵着手，一直没有松开过，面容安详。
突然，黄华溢眼皮一颤，睁开了双眼。
他醒了，他还活着。
明亮的朝阳照在他眼里，他忍不住伸手挡了挡，同时，一阵剧烈的眩晕感传来，他强行忍住，没有晕倒下去，他的脑袋更为昏沉了，脑中一片混乱，像是浆糊一般，而鼻子里呼出的气流，像是两条火龙，热气腾腾。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无比滚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发了高烧，至少有三十九度多，甚至是四十度，他尝试开口发出几道声音，但沙哑虚弱，像是随时都要断气。
这时，他的另一只手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他慢慢地转过头，此时，他的手依旧握着叶梦暄，一直没有松开过，叶梦暄也依旧一动不动，还是处于昏迷状态，不过她的脸色却比之前好了许多，竟然微微有些红润！
黄华溢心中一惊，伸出滚烫的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一阵温软的舒适感传来，黄华溢顿时起身，愣愣地盯着叶梦暄，许久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道前所未有的激动！
这是他生命中最兴奋的一刻！
叶梦暄退烧了！
在昏迷的第五天，她退烧了！
原本黄华溢已经料定她的体温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死亡，但没想到现在她竟然退烧了！而且脸上还有了一丝血色，事情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正在远离死神！
黄华溢立刻站起身，但他的力气却跟不上，忍不住往后仰了仰，那股眩晕感虚弱感再度袭来，他扶着落地窗休息了一会，脸上自嘲地笑了笑，叶梦暄退烧了，但他却发高烧了，他的身体状况正在急转直下，这样下去，说不定他比叶梦暄还先死。
黄华溢强打起精神，现在是关键时刻，叶梦暄刚刚流露出一丝痊愈的迹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就此倒下，他要继续照料叶梦暄，确保她能够苏醒过来。
黄华溢扶着落地窗终于站起了身，拿开手试了试，终于勉力站了起来，尝试着走了几步，虽然身子有些摇晃，但至少没有倒下去了，他转头左右看了看，在墙角处发现了一个饮水机，旁边还放着一个杯子，他慢慢走过去，装了一杯水，走到叶梦暄身边，喂她喝了下去。
“咕噜。”喂着喂着，叶梦暄的喉咙突然主动地吞咽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音。
黄华溢呆立当场。
这是几天来，叶梦暄第一次动弹！
以前喂她喝水的时候，是让水被动地流进她体内，但现在，叶梦暄竟然主动开始吞咽，身体机能开始恢复了！
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动作！
黄华溢顿时充满了希望，就像窗外照进来的朝阳一般，这将会是美好的一天，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回到饮水机前，自己也喝了一杯水，一阵清凉的感觉贯穿了整个身躯，似乎连高烧也驱散了一些，体力也略微有些恢复，只是脑袋依旧昏沉，高烧依旧还在。
接下来，黄华溢仔细思索了一番，现在叶梦暄烧退了，而且还出现了动弹的状况，很有可能会随时苏醒！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必要呆在这里了，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想和叶梦暄安详地死去，没有人打扰，但叶梦暄却出现了奇迹，反倒有可能会痊愈！
而这，将会是第一个自行痊愈的病例！
这是无数医学专家等待的一个希望！
只要从叶梦暄身上分离出那种抗体，那这场传染病很快就能找到医治方法，进而完全消灭！这场浩劫也将安然度过！
届时，城市将解除封锁，学生继续去学校上课，白领继续去公司上班，公园里会有一些大婶练太极拳，树下会有一些情侣拥吻，游乐场里会有一些小孩嬉闹，电影院里可以看见最新最炫的电影，博物馆里面可以观看数千年前的文物，地铁在城市里穿梭，公交车可以带你去任何角落，商场里买得到任何东西，橱窗面前可以看见养眼的时尚女郎，无聊了可以去酒吧里喝酒跳舞，累了可以坐在台下听台上的乐手演奏萨克斯，喜欢一个女孩可以去她的琴房外偷听！
多么美好的世界！
而这一切，都将由叶梦暄带来！
黄华溢心中立刻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带着叶梦暄离开这里，突破封锁，逃离魔都！
只有叶梦暄出去了，她才能成为一个希望，否则，她只能是一个困在地狱的希望，依旧会受到生命威胁，也许哪天就会被歹徒发现……
黄华溢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眩晕感，强行忘却体内的高温，重新背起叶梦暄，拿着那把冲锋枪走出了办公室，开始下楼，离开这里。
黄华溢的身躯颤抖着，他现在体力大降，身体情况无比糟糕，发着高烧，而且许久没有进食，如果换在平时早就晕倒了，但现在叶梦暄这个精神支柱在支撑着他，让他得以透支自己的生命来做这件事情。
一步，两步，黄华溢就这么边打着颤，边背着叶梦暄下楼。
从五十层慢慢下到四十层，三十层，二十层，他的汗水洒了一地，脸色苍白，嘴唇发干脱皮，脚步虚浮，随时都有可能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他咬住了牙关，只要他再撑一阵子，叶梦暄就能出去，他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倒下。
十层！
只剩下了最后的十层！
眼前越来越模糊，所有的光影都在变成一团团柔光，所有的色彩被糅杂在一起，在他脑海里来回拉扯，耳朵里是永无止境的脚步声，那是他自己的脚步声，艰难，沉重。
五层！
他的汗水已经流干，双腿剧烈地发颤，意识开始涣散，每一道脚步声都要延迟许久才能传入他的耳朵，无比费力地撞击着他的耳膜、
三层！
黄华溢几乎已经无法动弹，为了减轻重量，他的枪早已丢到了楼梯下面，腾出手，紧紧地扶着栏杆，往下挪动，连走都走不起了，只能挪动。
一层！
背后的叶梦暄几乎已经滑落下来，黄华溢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层大厅，强行吸了一口气，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将叶梦暄重新背上，一步一步地往下挪动，每一步都要用尽他最后的力气，然后休息许久，才再度咬牙往下挪动一步。
最后一层，黄华溢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挪下来。
几十层楼，他就靠着这样一幅重病的躯体，背着叶梦暄，挪了下来。
黄华溢喘着大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第一个阶段，他胜利了！
黄华溢不敢休息太久，这就像是红军长征的时候，就算再累，也要继续前行，否则一休息就很有可能是永远休息了，再也站不起来，身体机能会自动停止，灵魂之光会自行熄灭，生命就这么走到尽头。
黄华溢甩了甩头，调动起全身的肌肉，费力地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把枪，继续背着叶梦暄前行，他强行忘却自己身上的疲倦，反复想着一些美好的画面。
他以前只能远远地看着叶梦暄，连距离她十米之内的记忆都没有，但这一刻，她却能背着她，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的肌肤和自己黏在一起，她的呼吸在他的耳根流动，她的心脏在他背后跳动。
这一切，是多么幸福。
多么幸福！
就这样，黄华溢低着头，弓着身子，背着叶梦暄一步一步朝前走去，铮亮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出他苍白的面容，他沉重的躯体每踏下一步，都似乎要踩碎这坚固的地板。
黄华溢抬头看了看，大门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了，一走出去，就能感受到温暖的阳光！
一步，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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