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拥有足以拯救自身的力量吗?
苏芽曾常思考这个问题。
无论是小铃老师,还是刚刚遭遇的幽谷上人,都说过让她在内心中寻求力量的话,但为什么她却找不到呢?女孩仿佛摔进一个黑蒙蒙的树洞里,明明看得见出口一线光明,却根本无力爬上去。
苏芽不是没见识过什么叫“力量”——五年前她还只是个幼童时,那道背影挡在饱受折磨的俩兄妹面前,纤瘦矮小的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去,甚至还赶不上当时营养不良的哥哥。
可就是那样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却像随手捏死几只蚱蜢,将所有看似不可战胜的人贩子杀掉——从那刻起苏芽就偏执的认为,力量就该是那样压倒性的强大,能轻易把一切给她带来恐惧和痛苦的阴霾驱散。五年过后,那道背影已成为废舰城最具威慑力的象征,而今年十一岁的她,却仍旧只是当初那个弱小无力的孩童。
和哥哥一样,苏芽极其羡慕那样近乎无所不能的强者,这其中既有对恩人仰慕的缘故,更因曾深切体会过何为无力的绝望感。哪怕在风铃苑所有被幼时严苛经历,催熟的孤儿中,苏芽的性格也尤为好强,总爱默默把事情做到最好,哪怕学防身格斗术,也仗着女孩发育的早,往往苏晓几个男孩都打不过她。
但女孩却有着微不足道的忧郁,眼看哥哥个子一天天追上自己,添饭的量也常是她两倍,少女就由衷感到纠结苦恼,虽然兄长在她看来,仍然顽劣幼稚的不像话,但自己的成长也乏善可陈——只有苏芽自己才深深明白,离开了别人的庇护,她就弱小的什么都不是。
力量到底是什么呢?暴徒手中的枪?人贩子的硬皮靴和鞭子?军队、警察?小铃老师口中崇高如空中楼阁的秩序,那永远也靠不上的联邦?神佛、偶像,还是灵梦姐遥不可及的背影?
幼年灰暗的记忆,残留在心里的伤痕仍鲜明在刻,苏芽搞不懂世上为何会有强弱之分,为什么好人在废土上总是难活下去?而仁慈的青龙神,又到底为什么创造出灵能者这样几乎能把其他凡人视作虫子的存在?
她把一切都闷在心底,从没向任何人吐露过,小芽渴望得到力量的同时,也愈发想知道力量中隐藏的答案,一直胡思乱想却越来越摸不到方向。
正如女孩现在面临的处境,置身于幽深灵异的隙间中,就能感受到那种完全无法明白、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差距。
虚空中包围她的是无数恶心神秘的赤瞳——被梅莉命名为“拉普拉斯”的魔眼,只是单纯投射着冰冷妖异的视线,就有股震慑人心的气场在波动。
“不用担心,往前走吧。”那位美得不像人类的金发姐姐,在身后鼓励着笑道。
女孩强行压抑住惶恐的心情,尽量不去看地面上开合不定的魔眼。她数着步子往前踩过去,感觉自己不是踩在血肉或实地上,而是在水波凝固成的镜面上漂浮。当数到第八步时,女孩蓦地穿过一道裂开的豁口,在敷着虹色光膜的歪曲空间裂隙外,已然是风铃苑日常熟悉的景象——天光灿烂的倾泻在菜园种植的各式作物上,显现出生机蓬勃的气息,她曾参与搭建的、缠绕着青翠欲滴的牵牛花藤的木架下,静立着她们手工课做的花园矮人。
一群正聚集在动物饲养仓前,围观玩耍的孩子们,全目瞪口呆的望着突然现身的小芽。
女孩注意到他们目光中的震惊奇怪,恍然回头,门板大的裂隙已经消失,似乎那只是泡沫般诡谲易散的幻觉,身后只余下那位引领她回家的姐姐——午间骄阳的耀射下,少女纯净纤柔的金发,晃漾出令人目眩的光晕。
“姐姐你也是灵能者吗?”小芽惘然问,她此时神智才稍微清醒。
梅莉背负着手,神情亲切的点头。
“只是蒙青龙神眷顾,让我天生拥有一点小小的能力罢了,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觉醒为灵能者。”
“果然——”小芽双眼微微黯然,“灵梦姐的朋友没一个简单呢。”
梅莉察觉到女孩低落的心思,在她想说些恰当的话,冲散气氛中的阴郁时,某个业已熟悉的语气从饲养仓那轻佻的传来。
“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妖孽,原来是大小姐你啊。”
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棕色游侠战衣,换上清新的素色居家服,看上去就像个知心大姐姐的小兔姬,拎着两头状若兔子的古怪生物,从铁笼网后钻出来,神情玩味。
“下次记得走正门哦。”
褪去了浑身戾气,女猎兵显得随和而亲近,透着股不同于战场上的清爽活力。梅莉对此略感惊诧的鞠躬道:“你好,又见面了。没通报就打扰真是失礼了,因为路上碰巧遇见了小芽,灵梦让我先把她送回来。”
梅莉并没有提起女孩前往农庄的事。
她注意到小兔姬手中怪模怪样的兔子,好奇道:“这不是卜酷塔吗?”
“对啊,来偷吃菜的。”孩子们纷纷吵嚷起来。
“这家伙可有趣了!”
“卜酷塔只听老师说过!没想到今天还能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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