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在哪?”
“在背上。”
何冬临手抬起摸过去,想掀起来看一看,被简尤一把拽住衣服:
“你干嘛?”
他原本毫无私心,除了看一眼那些伤疤到底多少以外,思维里再也容不下其它。
他一心都在她曾经受过的伤里,根本升不起任何别的念想。
闻言自然一愣。
简尤褪去刚刚因为羞愤和痛苦回忆激起来的情绪波动,脸还是微微发红。
何冬临目光微地流转,平缓地说:“让我看看你受过多少伤。”
一顿,似乎觉得女孩子脸皮薄,“算了,没事,我不看了。”
简尤正正经经地打量他的表情。
他十分坦荡,眼神没有丝毫的闪躲,也并没有异常。
于是她迟疑了一会,转过身背对他,沉沉闷闷地说:“你看吧,不准看什么不该看的!”
听着她的警告,何冬临心情松了一下,轻笑了一下调整调整心情才敢轻轻撩开她后背的衣服。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只是撩起后腰的部分。
然而这就够了。
他眼睛蓦地定住,嘴巴微微张了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时间心脏僵住,血液凝固。
一肚子的话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他把衣服放下来,轻而又轻,几乎是用气说出,只是说给他自己听似的:
“是我不好。”
这句话说得莫名,简尤转过身看他,不解:“什么?”
然而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目光挪到别处,再不说话。
简尤习惯了自己身上的伤疤,除了一开始骤然被他发现而觉得羞怒之外,现在很平静。
她想起了她一开始来时的目的,凝了凝表情问:“你刚刚是不是在生气。”
他清清淡淡地一顿,唇边很轻地划过一个弧度,像笑又不是笑:“不是。”
简尤皱眉:“你不认?”
“那……是。”
他瞬间改口,改得无比顺畅。
简尤:“……”
这是在敷衍她?
“气什么?”
他低头一笑,眼睛轻轻一弯:“没什么,跟你无关。”
简尤看不懂他的情绪变化,仿佛满腹心事而无处发泄似的。
但他这次说的话,应该是真,他神情平常。
应该的确不是在生她的气,然而她又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工作上的事?”
她知道他今天伤后第一天回去上班。
他摇摇头,“不是。”
似乎为了不让她追问下去,他抿嘴道:“四点多了。”
简尤怔住。
“该睡了。”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但她知道,何冬临不愿意说的话,就算拿扳手敲开他的嘴,他也不会说。
这人眼看着表明好说话,好忽悠,其实是从心底里倔的人。
灯熄灭,重新回到安静之后,何冬临平躺在床上,眼睛睁着一动不动。
他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刚刚看见的伤疤。
密密麻麻,新旧交叠。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受的伤,新陈代谢很好,所以整体都淡化了不少。
但也足够触目惊心。
他神情凝而沉,像做研究时遇到的难题,从各种角度去思考都无法解答。
思维陷入一个死局,缠缠绕绕怎么都找不到解开这个局的线头。
所有的烦恼都沉在他的心底。
看到她的伤,更让他不敢放手去彻底一搏。
他动了动,侧过身闭上眼。
又想起她刚刚的激动挣扎,和眼底里的凶光。
像狼遇到危险时的拼命反击。
如果她知道当初的那件事,或许会更加的……无法接受。
一切在夜晚回归平静。
在剩下的两个多小时睡眠之中,简尤做了个梦。
梦里是水,冰冷冷的漫过来。
水底的暗涌哗哗地打在她身上,难以呼吸,连心脏都冻得停掉。
画面一转,是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他们拿着武器在疯狂之中变得丧心病狂。
尖叫、怒吼、咒骂……
“赔钱货!”
“什么玩意儿,敢逃?
!告诉你,你死了也是死在这!”
“吃吧,我好不容易就偷了这一个,没了。”
一声声像是远古传来的钟声,带着不真切,却又仿佛实实在在地存在过。
忽地,她梦到一只成年人的手在拉着她,而她自己的手却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的手。
拉着她的、大人的手突然松开。
下一秒她便被人从后面用力一拽,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
“救命——!”
简尤惨叫着呼喊出声。
仿佛睡梦中突然坠崖的突兀感,让她浑身一激,乍然醒来,浑身冷汗。
“没事……”
低而轻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像哄孩子入睡时的喃喃低音,让人心安。
简尤茫然地一抬眼,撞入何冬临沉如实质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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