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眼里不是女生。”
简尤觉得自己在实话实说。
她一直知道,何冬临总是把她当作妹妹而已,所以她才没有太大的负担,虽然有些时候也闹出一些笑话。
“不是女生,”何冬临忽地笑了,“那是什么?”
像反问,但是又像反驳,温溪搞不懂了,有些茫然地看看何冬临,又看看简尤,一时之间似乎对于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难以理解。
“不是女生,也不是男生,可能是无性别人士。”
简尤严肃地板正着脸,十分认真地在说这件事。
何冬临无可奈何似的摇摇头,把自己碗里的菜夹到简尤的碗里,半转移话题半哄小孩似地道:
“无性别人士是不挑食的。”
简尤耸肩,给了温溪一个——“你看”的眼神,表示何冬临对她,仿佛只是对一个性征不明显的小孩子似的。
温溪心里好受了些,但又不好受,得知何冬临有女朋友,便仿佛自己看上的猎物被抢了似的,于是没多久就告别了两人,离开了何家。
剩下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何冬临先丢盔卸甲。
他笑道:“你打算从哪里给我找个女朋友?”
简尤一惊,同时心里又一松,懵懵懂懂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变化得如同过山车,“什么?”
“撒了谎总要圆谎,我从哪找一个女朋友来?”
何冬临笑着逗她似的。
“不要早恋嘛!”
简尤绷着脸,明明心底有些不知所措,但到嘴边的话却十分硬邦邦,仿佛隔夜的面包,无法下咽。
何冬临怅惜着摇摇头,拍拍她的脑袋便开始了正式的补习。
周末两天,简尤都是在补习中度过的,何冬临很严,甚至比老师还要严厉几分,一反平时的常态,各种批评。
简尤知道好歹,所有批评都吃着,努力改正,只有一点。
“字还是练练吧,到时候高考,批卷老师的批卷速度很快,并不会细看,字好看了很有帮助。”
他委婉地提醒了两三次,但简尤都没回应他,于是他便再提了一次。
原本对于普通的孩子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关系,然而简尤却总感觉被刺伤了自尊心。
这件事,就仿佛从小到大被人笑话她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口音一样。
即便如今她说得一口流利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但过去的那些嘲笑却仿佛是烙印一样,印在她的灵魂里。
她甚至极端且敏感地觉得,何冬临是在嘲笑她的字丑。
她盯着他沉默一会,才僵硬地说: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十一岁才握笔,我正式写字才五年,我字丑我又不想!”
“我不用你总是提醒!”
简尤目光一闪,便沉默下去,她抬起一双倔强又要强的眼睛,有些许抗拒和恼怒,像流落街头的夜猫遭遇了顽皮孩子的作弄。
没办法不露出她的利爪与尖牙来保护自己微小的自尊心。
自从何冬临第一次提醒她字的事情,她每天放学之后便总会拿着他送的笔和字帖去练。
一笔一画,一字一句,练得很慢很吃力,颠覆了她之前写字的所有基础,一时间练出来的,倒比之前写的还要难看几分。
何冬临一怔,瞳孔微微睁大了,他俨然并不是那捉弄小猫的顽皮孩子,他一开始放松且愉悦的心情都被简尤沮丧又生气的表情驱逐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沉甸甸的一颗心脏,勉强地跳动着。
他看着她一双大而圆,且情绪涌动丰富的眼睛,才意识到,简尤的确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她并不是从小处于养尊处优的环境里可以对自己的一切掌握着控制权的孩子。
他伤害了简尤的自尊心……
“对不起,是我太片面了。”
他很慢很慢地开口道歉。
每个字都仿佛动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简尤站起身来,看着何冬临道:“我跟你不一样的……”
你很优秀,而我只不过是烂在地里的种子,被硬生生扼杀发不出芽来,只能一直处在那潮湿阴暗且静寂的环境中。
她收拾了课本,拿了书包离开了何家。
这个周末,以不愉快结束。
简尤回到家里,看见了书柜上铺了尘的钢笔,那是五年前在记忆中第一次见何冬临时候,他送的。
她取了出来,拿湿纸巾细细地擦了一遍。
却发现,原来变得灰扑扑不是因为尘埃,而是因为缺乏保养,时间让它失去了光泽,跟何冬临书柜里原本双生的那一支笔。
天差地别。
就如同她和他,即便是小时候出身差不多,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简尤把笔重新放回书柜里,躺在床上,给何冬临发了一条短信:
“我言辞过激了,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明明是你辛苦给我补习,我还要发脾气,你要高考了,我觉得你应该以自己的学业为重,不用再给我补习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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