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契亚预料到的一样,当多卡回到村庄时,巴尔赫滋病毒已经席卷了整个拉里村庄。
许多村民都横死在了路边上,身体各处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腐烂。有的只剩下烂掉的身子,头颅不知去向;有的四肢分散一地;有的只剩下一具骷骨,三叶虫从鼻孔里钻出来。
苍蝇满天狂欢,头顶的云是黑的,令人呕吐的尸臭味四面八方地扑来。一股感觉自下而上地狂蹿令多卡颤抖不已。这种感觉叫恐惧。
多卡裹紧身上黑色的袍子一只手捂住鼻子和嘴。袍子质感柔滑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他走过的地方三叶虫都不约而同地避开。
两个月前他跟着那契亚离开村子去学习生存技能时村子里还一切安然无恙并且到处呈现一派繁荣的景象。而今当他回来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拉里村庄成功的从天堂变成了地狱。
看到那片肃杀的死亡景象后多卡不是被吓得往回逃命而是拼命地往村子里跑。街上除了横七竖八的死尸外再也无法找到一个活人。除了恐惧他心里还漫延着无尽的担忧,他担忧他已过而立之年的姑妈是否也染上巴尔赫滋病死了。
姑妈是多卡唯一的亲人了。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经常外出经商,但是有一次他们在没有给予任何通告的情况下就一去不返了。多卡是被姑妈养大的,为此已过而立之年的姑妈还没有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纵使期间有再多的仰慕者对她百般青睐。
多卡跑回家里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他推开每一道木制的门不停地喊姑妈,可一切都是您呼叫的用户无应答。
也许担忧让他忘了恐惧,恐惧让他忘了思考。他盲目地慌乱地焦急地翻动着村子里的死尸尽管是妙龄男女抑或是长发垂髫。
面对这样可怖的画面太阳都不忍目睹早早地把头埋下山去。在翻过近百具死尸后多卡的双手沾满了恶臭的腐尸气味。尽管已经筋疲力尽可他仍旧没有翻到姑妈的尸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姑妈没有死,二是姑妈已经长辞于世只是他还没有翻到她的尸体。尽管我们都愿意让第一种可能最为有可能,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这是万人皆知的。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太阳的位。一片寒鸦从月边振翅飞过,多卡泪流满面。一阵阵黑色的风盘旋着拔地而起,卷得街边一扇扇门窗“咯吱”作响。环顾四周,三叶虫成群结队地向多卡靠近,他下意识地双手擦干眼泪立马脱下黑袍四处狂乱地甩动。仿佛只身在千军万马里斗杀,他使出浑身解数才劈出一条活路。他往家里跑,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进了屋他转身把门关上又将黑袍放在门槛下,黑袍的香味透过门缝散出门外一小片区域三叶虫便没有敢再靠近。
第二天多卡从睡梦中醒来可是他却睁不开眼了。他用手抚摸发现双眼表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眼眵。他轻轻地将它们抠掉后才勉强地睁开了眼,可能是昨夜里用沾满尸臭味的手擦眼泪所致的。他洗净了手从橱柜里拿出一块面包咀嚼。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察觉到自己昨天看到的村子里的死尸只不过是村子里极少数的人,有一大批人他并没有看到他们的尸体,比如他的邻居怀特一家带上他至亲至切的姑妈甚至还有更多人。他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恨这颗脑袋昨天让恐惧给冲昏了。
他开门,昨夜里追赶他的三叶虫早已在半夜知难而退。重新披上黑袍后他出门了。黑袍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依然让他闻了之后神采焕发。他得去探索一番,看看能否发现点什么。果真,他得到了一个发现,他发现村子东南角的三叶虫明显要比其他地方多而且其他方位的三叶虫都在朝那里汇聚而去。他想起那契亚曾经说:“三叶虫是一种极度灵敏的病毒携带者,只要百里之内有活人它们就会闻着气味追去,比狗的嗅觉还要灵敏”。
他猜测村子里多数的人都还活着包括他的姑妈他们都朝那个方向去了。
他又回到家里,留住了一晚。这一晚村子里的三叶虫明显少了许多。他收拾了两件衣服,突然看见姑妈的床底下留有一双新鞋,可能是走的时候未来得及带上。他决定带上它们,待找到了姑妈后交给她。
一早,他往包袱里塞了几块面包然后踏上了追寻姑妈的路程。他必须尽量地快点,不然姑妈和那些存活着的人可能会越走越远,他就越来越追不上他们。
他一路跟着长得一眼望不到边的三叶虫队伍。那惊天的数目令他毛骨悚然。虽然披着黑袍可他依旧异常地警惕,因为可能稍不留神就会让庞大的三叶虫群对他有机可乘。一路上看到许多最终没有逃出三叶虫魔爪的人惨死在路上,三叶虫享用着他们。那已不足为奇只是怜悯那死了的人,他们的孤魂此刻是否在天地间任意飘荡。
三叶虫是巴尔赫滋病的携带者。很久以前这种病毒就曾现世过并且在那时造成了人类近乎于一半的死亡,数目更是达到了不可估量的地步。相传最早染上这种病毒的人叫巴尔赫滋,因此人们便把这种病毒称作巴尔赫滋病,染上即死无药可医。巴尔赫滋病毒在给人类带来严重灾难后突然间以惊人的速度从世界上销声匿迹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消失去了哪里。当然,鬼才想知道呢。
然而如今消失了几百年的巴尔赫滋病又以更迅更猛地攻势重新席卷世界。人们依旧是无计可施。生命在病毒面前就显得如此脆弱无力,只能等待上帝发慈悲。
包袱里的面包很快就被多卡加工吸收并将产生的废弃物排出到体外去了。
三天后,他超过了三叶虫队伍。他无法知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边、小山丘上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天空清澈透明,太阳不敢在死气沉沉的地方叫嚣却在这安详之地出来作案。多卡很累,很饿,很渴。他弯腰曲背耷拉着双手艰难地向前移动。天空中偶尔掠过几只飞鸟的身影。
时间就像一个瘸子,走起路来一蹎一跛的。它走得越慢多卡的饥渴度就越深。平日里它似箭、如梭、如白驹过隙,可今日它却行如龟走、蜗行。它像是故意戏谑多卡,这个饥渴缠身的十六七岁少年。
他终于走不动了。
过了一个路口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两座青山中间夹着一小块平原,平原被完全开垦成了农场。一栋破木屋旁边是一堆干燥的草,预备为冬季牲口的伙食。
多卡透过时上时下的眼皮看到了这些。他的脑细胞已经昏沉了一半,另一半还在垂死挣扎地拖着身子挪动。将最后一点意识送出去的时候他爬到了那堆干草上,然后,闭上了眼。感觉全世界都寂静了。
时间又重拾自我在多卡昏沉的时候轰轰烈烈地流逝。
他一个人站在一片荒漠上,周围是一股股黑色的风。地上的草被连根带土拔起在空中飘扬。他忌惮那根草在空中任风撕扯,他又很羡慕它,他认为它是自由的。他纵身一跃想要将它从空中扯下来,突然,他发现自己会飞了。空中是那么自由,他与鸟肩并肩,与云迎面相扑,与风共舞。他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飞,飞过千山万水。
倏尔一股痛全身各处袭来,那感觉不是痛如针刺而是万箭穿心。他直直地从天上坠落下来,坠入了深渊。
他醒来,一只狗死咬着他的左脚。从鲜血淋淋的左脚上传来的阵阵麻痛让他头脑清醒了。他惊叫一声,狗被他突发而出的惊叫吓退了几步但瞬间就站住了脚。它张大了嘴露出两颗尖刀般的獠牙,显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狗一身雪白的绒毛,面目狰狞,尾巴很大,看着更像一匹狼但形体较小。
多卡抓起地上的碎石向狗扔去。他想赶走它可这都是徒劳的。石子扔过去狗就退几步但躲过石子后狗又上前来。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猛然间,那狗摆出一副恶狼捕食的姿势纵身跃来。多卡的心瞬间颤抖了一下,如果被扑中,它的獠牙就会直入他的脖子。
慌乱中他抬起一块稍大的石头对着迎面扑来的狗的前颚用力一击。石头飞了出去,狗被砸倒在地嗷嗷直叫。
他不能给它站起来的机会。他又搬起那块石头往狗的头上一顿乱砸,鲜血像股股喷泉四处飞溅。
这场杀戮在日光下起始、发展、结束。狗断了气,多卡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大喘着。他还受饥渴折磨,而且更加疲乏了。没别的办法,他只能把狗吃了,这并不残忍,如果他没有把狗打死那么现在他可能只剩骨头了。
他用那契亚教给他的如何剥掉动物皮的方法将那只狗的皮完美的剥了下来。他点燃了一小堆干草并架了一个架子将狗架上去烧烤起来。
烤狗肉的香味一下子传遍了周围几里地。他一边烤一边不停地流哈喇子。但他好像在那里闻到过这种香味,让人精神饱满。
当他咬了一口时才发现狗肉的味道和自己身上黑袍的香味是一模一样的。
他没有多想只是狼吞虎咽地吃。他硬是把整只狗的肉都吃了。
他吃得很饱,感觉到了真正的天堂。
他用狗的皮毛裹住了还在流血的脚。然后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一下。这段时间他不想去哪里,他又躺回了那堆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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