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燕双鹰可以看到在廖长发后脖颈的鸡皮疙瘩。紧接着,燕双鹰便开始了叙述。
这一次的问话,事前是做了很大的准备的。所以,在燕双鹰的叙述中。不但有事情的经过,甚至还有相应的时间。作为当事人的廖长发,仿佛又将所有的事情又经历了一遍。他知道,承认了这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是人家人证物证俱全,无论是辩解还是抵赖都完全没有办法。
天很冷,然而廖长发身上的衣服却湿透了。
燕双鹰说,廖长发只有听。因为都是事实,他没有办法反驳。而燕双鹰的威压,也令他不敢起撒谎的心思。
就这么承认了吗?这后果……
廖长发虽然低着头,但从眼角还是可以看到侧边正在奋笔疾书的燕芳莹。她在记录燕双鹰的每一句话,写完之后,燕双鹰把书写的纸张拿过来递到廖长发眼前。
燕芳莹的字很好看,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柔媚。然而在廖长发眼中,却比任何东西都可怕。他知道,燕双鹰把记录了事情经过的纸张递到自己面前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只要自己按下手印对内容加以确认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用带着绝望恐惧的眼神看燕双鹰,廖长发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我……这些都是……都是……都是族长让我做的,我……”
纸收回去了,燕双鹰对燕芳莹:“把刚刚那句也记下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廖长发用满含怨毒的眼神看着燕双鹰。与之对应的,是燕双鹰鹰一样锐利的目光。这目光从廖长发的眼中自刺入他的心底。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廖长发绝望了。事实上,以他多年做泼皮无赖的经验,脑子里也积累了不少可以应对目前境况的方法。只是在这个人——燕双鹰面前,他居然完全不敢实战。又或者,这里的氛围,犹如酷寒的严冬,将廖长发所有可能的放肆都冻结了。
既然有了新情况,那么问话便再继续。
“既然你说了,所有的事都是出自族长廖北的指使。那么,你告诉我,他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对你做这样指示的。你接受命令时,是在什么地方,旁边有没有其他人?”
……
廖长发额上冷汗流进了眼睛。刚刚自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后面的问题是源源不断。燕双鹰的每一个问题,都击打在他的要害上。廖长发脑子都木了,他的嘴唇颤抖,只是机械的在回答。
燕芳莹奋笔疾书,要写的东西远超她的想象。还好纸是准备足了的。
纸再次被递到廖长发面前。这次他没有犹豫,立时在所有指定的地方按了手印。他知道,这手印一按,所有的事情就算是板上钉钉了。然而,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不管未来如何,先把目前这关过了再说。按完手印,廖长发抬起眼用恐慌的眼神看燕双鹰。所有的话都已经问完,那么底下的问题就出现了。——该怎么处置他。
现在该不会立刻发落,但把我关起来应该是肯定的。这是廖长发的想法。对这个,他倒没太害怕。因为,廖长发想的是:“只要长贵哥还在外面,他必须得救我。真把我逼急了,大家同归于尽!”
事实却是出乎廖长发的预料。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吴玉霞挥挥手,说的是轻描淡写。
“什么,”廖长发惊诧的瞪大眼睛,“你……你就这样让我回去?”
这是下意识的一句话,说完话廖长发就反应过来。自己怎么那么蠢?廖长发是悔恨不已,险些立时就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还好,吴玉霞的决定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有所改变。
“你可以回去。”吴玉霞淡淡的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你不能出村并且必须随叫随到。”
“是……是……是……”廖长发连声答应。此时的他,如蒙皇恩大赦。脱身要紧,他可不敢造次。然而,真要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在那张特制的凳子上坐了这么长时间廖长发的腿都麻了。
还好这种情况也被注意到了,守在门口的两个战士,分出一个过来将他搀稳。在别人的扶持下,廖长发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恢复了过来。能自主行走,他连忙向好心帮忙的战士表示感谢并示意不需要了。
战士把他放开。可能是还有些担心,战士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站在后面看着。对于这个,廖长发可没有心思去分神注意。为了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消失,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在往外走。然而就在快出门时,意外却有发生了。
一个人,恰好在这个时候走进来。是廖长贵。这俩兄弟,一个进,一个出,便撞在了一起。
廖长贵倒退了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待看清了撞自己的人后,廖长贵倒抽了一口冷气。“长发,是你?”
“是我,长贵哥。我……我……”廖长发脸色刷白。他没想到还没出门就遇到廖长贵,对着堂兄探究的目光,廖长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论怎么样,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丢下一句“我走了”,廖长发如逃命般离开了。在他的身后,是廖长贵充满狐疑的目光。
待廖长贵走进刚刚询问廖长发的那间小屋时,房间内的陈设又变了。那张古怪的凳子被搬走了,燕芳莹也离开了。她使用过的桌椅被摆到了离吴玉霞和燕双鹰所坐桌子不远处的正对面。
“坐。”廖长贵一进来便被这样要求。
习惯性的向那边哈了下腰,廖长贵偏着屁股坐在椅子上。比之廖长发,廖长贵要镇定许多。在进来前,他就设想过会被问那些问题并预先想好了在什么情况下该有什么样的反应。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吴玉霞问的第一个问题却是。“听说令尊是有功名的,他曾经考上过秀才。”
说起这个,廖长贵是气都不打一处来。“那有什么用?考上的第二年朝廷,哦不,是前清就把科举给废了。”然后很快,清廷就倒台了。都民国了,前朝的功名也就一文不值了。如果是有钱有势的,那还可以当做炫耀的资本。而清寒之家,这就不是鸡肋可形容,压根连擦腚纸都不如。
“那也是有文化的人,在这乡下那是很难得的。”说完这句,吴玉霞紧接着,“听说你从小就由父亲教导,不但看过很多书,还写的一笔好字?”
这是那个王八蛋嘴快揭老子的底?廖长贵在心里大骂。虽然知道承认了没好事,但人家摆明了什么都知道,否认那又有什么用!
在廖长贵不情不愿点头后,吴玉霞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请你把整件事情的经过都写出来。记住,越详细越好。”
廖长贵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纸上。他知道,所谓白纸黑字,写出来了便再也没有抵赖的可能了。然而不写不就摆明了心里有鬼,人家会怎么对他那是可想而知的。现在不同往昔,所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伸手拿起笔,廖长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在写第一个字时,廖长贵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是他的堂弟,廖长发。刚刚在门口,廖长发险些把他转个跟头。而后来,更是一句话都没多说便急匆匆的走了。
长发为什么会这么恐慌?对着我,他好像很心虚嘛。猜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对廖长贵来说,廖长发的举动颇为可疑。更可疑的是,政府居然就这么把廖长发给放了。要知道,在事前的设想中,作为最直接动手的廖长发可是必然会被扣起来的。
疑云重重,但此时此地终究没有其他选择。廖长贵手中的笔已有千钧重。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能不能运用一下春秋笔法……这些问题在廖长贵脑海中盘旋。偶尔一抬头,廖长贵又发现了一个新情况。这个发现,瞬间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那是吴玉霞,刚刚向廖长贵做出要求后,她便开始和燕双鹰低声说话。这两个人,似乎一直在商量事情。说了一会儿,吴玉霞忽然拿出一叠纸。从廖长贵的角度看去,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虽然看不到写的是什么,但每张都有的鲜红指印却是极为明显。
瞬间,廖长贵明白了。这是廖长发的“供词”,显然这家伙说的让人满意了。要不然也不会就这么被轻易放过。
想到这儿廖长贵是气塞胸臆。再看面前的纸笔,廖长贵有了决定——你不仁我不义,咱们便自顾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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