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刚下出租车,何瑞丽就用力敲打起自家的铁大门。
何瑞雨正在兔圈旁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的四只大白兔吃草,突然听到敲门声,有气无力地来开门。等他拔了插销,拉开小门,看到外面的两个大活人,差点没吓昏过去。
“你们──你们是人是鬼?”何瑞雨吓得脸煞白,两眼发直,浑身哆嗦。
“雨雨还好吧,爸妈身体怎么样?”何瑞丽说着话,上前紧紧抓住了弟弟的手。
“姐姐别吓我!”何瑞雨死命挣脱了姐姐的手。
“呿!吓成这样?我们不是鬼,脱险回来了!快跟姐姐说──爸妈到底好不好?”
“不好!他们……”
何瑞丽还没等弟弟说完,已经跑向客厅,一眼看到了躺在沙发上发呆的爸爸。爸爸比二十天前苍老了很多,老人家面目憔悴,满脸胡须,头发蓬松,目光呆滞……爸爸的精神状态令何瑞丽百感交集。
“爸爸!”何瑞丽扑向爸爸,泪如雨下。
“妮妮,是你吗?!”
何兴英激灵一下,坐了起来。虽然他有些惊喜,但并不敢相信这是现实。将近二十天来,在梦中,他多次遇到这种情景,看到女儿真切地回到自己身边,但梦醒后,非常失落和痛苦。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梦中,他担心这仍然是一场空欢喜的梦。
这时,陆宇瑞也赶到客厅,走近何兴英,蹲下身,抓住岳父的手,直接改了称呼:“爸,我们脱险回来了!您老还好吧?”
何兴英看到陆宇瑞,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终于意识到,这不再是梦,女儿安全回家了。听陆宇瑞叫他爸,愣了一下,便陪着女儿“呜呜呜”地哭起来。
“爸,我和丽丽都好好的,您就不要难过了,妈怎么样?”陆宇瑞安慰完岳父,又转向何瑞丽,“丽丽,你也不要哭了,咱们快去看妈妈吧!”
何兴英抹了下眼泪,对女婿道:“听到你们遇难的消息后,你妈差点跟了去,她这几天一直卧床不起,神经上好像出了点儿问题。”
“雨雨,妈吃饭怎么样?”陆宇瑞问内弟。
“妈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清醒的时候就哭,迷糊的时候就说东道西。给她送去饭,她清醒的时候就全部倒掉,迷糊的时候反而能吃几口。”
陆宇瑞和何瑞丽一阵心痛,两人立刻起身,到套间去看老妈李兆兰。
“妈妈!妈……”他们走到床边,一声接一声地呼唤着李兆兰。
李兆兰正在梦中与女儿重逢,被唤醒后,“呼”的一下折起身。何瑞丽赶忙上前,扎进妈妈怀里。
恰好,李兆兰现在正处于神志清醒的时候,她真切的意识到,宝贝女儿果真回来了。李兆兰多少天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伤痛一下子爆发出来,她抱紧女儿,大放悲声。何瑞丽也趁机释放自己这二十多天来对亲人的思念之情。人们说,哭声是医治女人精神疾病的良方,这话不假,经过十几分钟的哭叫,李兆兰终于从心灵的迷阵中返回正途。
母女俩都止住哭声后,李兆兰用沙哑的声音问陆宇瑞:“宇瑞,你们脱险的消息,你爹娘知道没有?你的鞋是怎么回事?”
“哎呀,”陆宇瑞一拍脑门,转向何瑞丽,“坏了,丽丽,我们只顾往家赶,怎么忘了在路上给家里打个电话呢?如果早打电话,也不至于让爸妈多受这一天的痛苦了吧!”说着,他马上到客厅用座机给爹娘通电话。
“就是,”何瑞丽对妈妈说,“开始上火车时我还想着,倒车时两人竟然都忘了!”何瑞丽唏嘘不已,也随老师去了客厅。留在套间里的李兆兰总算有了精神,马上起床梳洗,很快也去了客厅。
陆宇瑞放下电话,告诉何瑞丽:“陆楼那边是爹先接的电话,得到我们脱险的消息后,爹很激动,他又把电话交给娘,娘说她一直坚信我们不会出事,娘要我们俩中午都到那边去吃饭,还说要给你熬羊肉汤呢!”
李兆兰慌忙说:“宇瑞,你快自己回家吧,丽丽一个学生家,跟你去算什么事呢?”
“妈,你今儿就不要再阻拦我去老师家了,”何瑞丽对妈妈笑道,“我早想去瞧瞧两位老人家了,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嘛!”
“傻妮子,说什么呢?!宇瑞,你那研究生媳妇跟着去旅游没有?”
“什么研究生媳妇──妈,吴静早成别人的媳妇了!”何瑞丽“咯咯咯”地笑起来。接着,她便把自己是如何将计就计,把吴静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事儿说给爸爸妈妈听,最后还向爸妈炫耀,“想跟我抢心上人,恐怕得再托生一次!”
“傻妮子,傻死你完事!”李兆兰上前,拉着女儿要去耳房说事情。
“妈,你别拉姐姐走!”何瑞雨赶忙阻止妈妈,并对姐姐说,“姐姐,你们这二十多天到底去了哪儿?校长不是说你们掉进大漩涡淹死了吗?你们是怎么脱险的?”
何瑞丽没有回应弟弟,却转向爸爸,“老爸,你快给我们说一说家里的情况,你们是哪天听说我们出事的?”
原来,女儿去旅游后,李兆兰天天掰着手指盼女儿回来。何瑞丽走前说大概初八傍晚就能到家。初八晚上,李兆兰一夜没合眼,但最终也没能看到女儿的身影。何兴英安慰她,说很可能飞机晚点什么的耽搁了,明天上午丽丽肯定能赶回来,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早,何兴英就打电话跟陆汝河联系,好朋友告诉他,宇瑞也一直没来电话,再等等吧,大概他们多旅游一天。何兴英觉得有些道理,心里稍安一些。初九这一天,老爷子一直在关注着电视上的新闻,最怕有飞机失事的报道。一天一夜过后,新闻上倒是没有飞机失事的报道,但女儿仍没有任何消息。第二天起床后,何兴英再也坐不住了,他急急忙忙赶到陆楼,去跟陆汝河夫妇讨主意。陆汝河和他一样,也一直在水深火热中,但朱河香却不以为然,满不在乎:
“他大哥,你放开心,肯定没事儿!常言说得好,是儿不死,是财不散!小孩儿和丽丽都是我生的,他们会有事?也许两个孩子在外面贪玩,再换个地方‘理由理由’也说不定。你就放心吧,两个孩子过几天肯定回来!”
朱河香为什么不担心孩子们出事呢?这话说起来还真有点儿原因。原来儿子去旅游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终于告诉了她实情──这三年,他其实一直恋着丽丽。去年他答应母亲跟吴静订婚,只是权宜之计,并告诉母亲丽丽这一次也跟着一起去旅游,希望母亲能成全他们。
经过丈夫多次开导,朱河香思想上已有所松动,但她还没有彻底转过弯来,仍然不愿接受丽丽为她的媳妇。陆宇瑞看娘这么固执,便心生一计:“娘,您再这样难为儿子,小心旅游时我跟丽丽私奔!”朱河香当时只当儿子跟她开玩笑,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可现在,她明白了,儿子没跟她开玩笑,他玩真的了!或许,两个孩子现在正在外面甜甜蜜蜜度蜜月呢,他们哪还舍得早早回家呢!
何兴英回家后,把朱河香的话说给妻子听,李兆兰也觉得有道理,她说:
“按说,丽丽上身子长,肯定是个有福的,她不会这样短命!她小时候病得奄奄一息,最后还是挺了过来;那年住姥姥家掉在大坑里,自己也爬了上来。所以,我也觉得她不会出事。但两个孩子为什么不来个电话呢,难道就因为是怕花电话费,不舍得?丽丽这孩子也太没心没肺了,她就一点不顾忌爸妈替她担心么?”
何兴英并不相信两个老娘们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话,他决定下午叫上陆汝河到县一中去打探消息。但还没等他跟陆汝河电话联系,蒙县一中的校长们就带来了“塌天”的噩耗。
下午一点多,尹爱民带着三个副校长,先后到了何塘和陆楼,给他们两家分别送来了陆宇瑞和何瑞丽旅游时所带的行李以及十万元的抚恤金,外加陆宇瑞的一只旅游鞋,并向他们沉痛宣告:
“七月二十九日上午九点半左右,何瑞丽同学在观看大瀑布时不慎落水,陆主任为抢救何瑞丽同学,奋不顾身跳入水中。学校立即花重金找来打捞船,经过两天两夜仔细打捞,只在下游几公里处找到陆主任一只鞋,并未找到两人尸体。后来,打捞船发现,瀑布附近有个大漩涡。他们估计,两人双双被吸入漩涡,生还的机会十分渺茫。学校对这次事故愿负一切责任,并向失去亲人的家长表示深切同情。请你们节哀顺变,学校特送给两家父母抚恤金各十万元,以示慰问。你们失去了两位亲人,学校也失去了一位好老师,一位好学生。但是,我们都不可以完全失去信心,她们现在还只能算作失踪,或许不久……”
没听完尹校长的话,李兆兰已经昏倒;何兴英虽然早有预感,听到确切消息后,好似被五雷轰顶,痛彻心扉;何瑞雨也呆在那儿。
听完老爸的讲述,何瑞丽赶忙去找自己的行李,看里面的东西是否都在。还好,东西原封未动。她从行李中找到手机,充上电,才又回到客厅。
“妮妮,”何兴英说,“现在该讲讲你们的经历了。你是怎么掉下水的?是不是被卷入漩涡?宇瑞是怎么救的你?”
“爸,我和老师还真算命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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