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兰欲言又止,重回客厅。此时陆宇瑞已经坐到客厅的沙发里,打开了电视。看到陆宇瑞带来的两包东西,李兆兰问:
“宇瑞,你每次来跟侄女辅导都带东西,太那个了!怎么──今儿还带来两包东西?”
“呃,”陆宇瑞笑道,“那包少一点的是往家带的。”
“你没回家,就先到我们家来了?”
“正是!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您了,很想跟您唠唠嗑。”
“跟我唠嗑?”李兆兰觉得这话很滑稽。
“当然。我和丽丽成为知心朋友,早已把她看作了亲妹妹,她的妈妈当然也是我的妈妈,我很羡慕丽丽,她有一个世界上最聪明,最灵巧,最知冷知热,最会疼儿女的妈妈。每次见到您,我都有一种冲动,很想也叫您一声妈!”
“嚯,瞧你个小甜嘴!”
“我说的不对么?您给丽丽,雨雨做的衣服、鞋袜多可体!您做的饭菜,香甜可口,十里八乡还能找出第二个这么手巧的妈妈么?”
“宇瑞,你今儿怎么了?好像嘴上抹了蜜!宇瑞,听说你找到媳妇了,还是个研究生?”
“是……丽丽对您说了?我们半月前订的婚。”
李兆兰证实了女儿刚才的话,两年来一直悬着的心,到今天总算放下了。她高兴地对陆宇瑞说,“宇瑞,你中午不要回去了,走,跟我到厨房去,你帮我烧火,咱们炖鸡、炖鱼去!”
“好嘞!”陆宇瑞爽快地答应着。
陆宇瑞从小倒是很喜欢帮着大人们烧火,这几年在外上学,很久没干这种事儿了。他随李兆兰来到厨房,听她分派任务。李兆兰让陆宇瑞剥葱,剥蒜,刮姜皮,洗菜,她自己处理大件,不大会,鸡块,鱼和青菜以及调料就下了锅,上面放上篦子,溜上几个手工大白馍。陆宇瑞添柴烧火。这几年农村时兴烧棉花柴,火旺,还禁烧,陆宇瑞一只手拉风箱,一只手添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陆宇瑞问:“鸡和鱼竟可以一起炖?我家从没这样做过。”
“当然可以,出了锅你就知道了,它们并不串味儿,鸡还是鸡味,鱼还是鱼味,跟单独炖一样好吃!”
“您做饭的水平果然一流,我娘虽然比您大二十岁,她做饭的功力却赶不上您的一个棱角儿。”
“宇瑞,你可不能那样说,三婶子多会为人处事呀,我却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主儿!”李兆兰谦虚着,内心却无比自豪。陆宇瑞见李兆兰正高兴,不失时机地说:
“这个假期我干脆多来几趟,一来丽丽快要高三了,我多给她讲讲题;二来嘛,每天中午我都帮您做饭,捎带跟您学一学本事,免得将来媳妇抱怨。”
“那就常来吧,可来时别再拿东西了,你来是为侄女补课,却每次来都不空手,这也太那个了!”
“好吧,我以后就空手来好了!”
半个小时后,饭做好了,厨房里的肉香味传到何瑞丽鼻孔里,她等不得再停一停,就吵着妈妈快掀锅吃饭。
“宇瑞,你快笑话她!我这个妮子从上小学就这样,放了学就跟旁人闹着吃饭,你要是做饭晚了一点,她就会闹下老天爷来,现在都上高中了,还是那个臭毛病!”
陆宇瑞帮李兆兰把饭菜端到客厅,李兆兰拿起遥控器,一次次换频道。何瑞丽用筷子夹了个鸡小腿,品尝起来。李兆兰换了几个频道,全在播广告。
“妈,”何瑞丽一边嚼着鸡肉,一边对妈妈道,“看什么电视,陪老师说说话嘛!”
“我记得昨儿中午有个台唱戏来着,怎么没找着呢?全是广告!”李兆兰很讨厌电视上播广告,干脆关了电视。
“现在广告厉害的很,的确让人讨厌。”陆宇瑞感叹道,“但电视台也有他们的难处,不播广告,他们靠什么生存呢?”
“宇瑞,我觉得还是我刚娶那会儿好,那时虽然还不兴电视,但我们家有个新买的‘戏匣子’,天天等着听那个啥芳的《岳飞传》。”
“刘兰芳的评书确实不错。您多大结的婚,是哪一年?”陆宇瑞一面吃饭,一面与李兆兰闲聊。
“七九年,那时我虚岁十九,就是丽丽现在的年龄。他爸二十二岁,比我大三岁。你娘多大娶的?”
“原来您结婚那年我正好出生。我娘结婚时虚岁二十,比你结婚时大一岁。她跟我说过,两家老人本来计划让他们头一年结婚的,可惜那年她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没了命──谢天谢地,她老人家挺了过来,要是那年她走了,就没有我和姐姐姊妹四人了,丽丽也就没有给她补数学的老师了!”陆宇瑞的话引得李兆兰和何瑞丽都笑起来。
何瑞丽笑着问妈妈:“妈,结婚好玩吗?害羞不害羞?新婚之夜,闹房的多不多?你和爸睡在一头还是两头?”
“傻妮子,有这样问娘的吗?”骂完女儿,李兆兰又转向陆宇瑞,“宇瑞,提起我刚娶那几年的事儿,就伤心流泪。”李兆兰泪窝浅,提起伤心事就哽咽,她停下吃饭,眼里包着泪,继续说,“我的公公婆婆都不喜欢我这个大儿媳,他们都喜欢二儿媳,没分家那几年,我可没少受他们的!更使我难过的是,她爸也不能给我遮风挡雨,人家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倒好,被爹娘唆使着,动不动就打媳妇……”
“妈──”何瑞丽看不惯老妈在老师面前哭哭啼啼,“你就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饭要凉了,赶快吃饭吧!”
“傻妮子!”李兆兰又骂了一句,对陆宇瑞继续哭诉,“也愿我不争气,当时我有点妇科毛病,娶后多年都没能怀上。人家老二家就是命好,结婚第二年就生下个带把的。公公婆婆不喜欢她喜欢谁?我刚结婚那年,他家穷得叮当响,那年咱这儿还没兴责任田,一家人一年到头,整天吃地瓜面窝头。有一天,我做饭时决定改善一下,便在那种难以下咽的瓜干面的外面加了一层白面的皮儿,蒸了一锅包皮小卷子。果然,一家人吃饭时都口味大开,丽丽她爷爷也多吃了好几个。我想在他面前表一下功,便问他,‘爹,我这样做好吃吧?’你猜他怎么说?他打了个饱嗝,牛肉包子眼一翻,头一伸,脚一跺,恶狠狠地说道,‘那一件儿,呃──费!’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李兆兰的话让陆宇瑞差点笑出声。
“妈──”何瑞丽止住笑,逗妈妈,“我爷爷都去世十多年了,您还翻腾他的不是,这件事您在我和弟弟面前不知念叨过多少遍了,现在又在老师面前唠叨!您小心着,爸回来,我会告你状的!”
“傻妮子!”李兆兰又骂了女儿一句,一面吃饭,一面说,“宇瑞,你认识我们村一个叫何兴顺的吧?他今年三十八了,丽丽该叫他四叔,丽丽的爸爸和他是一个爷爷的。兴顺这家伙最不是东西了!我们村北的地与他家的地相邻,去年种小麦的时候,他竟然种我们地里一垄。我才不吃这哑巴亏呢!今年割麦子的时候,趁他还没动手,我先把那一垄割掉。今年这块地里我们种的是玉米,你说怎么的,他跑到地里,把我们靠近他家地块的那垄玉米苗一棵一棵全都踩断了。这下算是惹上了我──我在他家门前转了八圈,指桑骂槐骂了他三天才算完──他那张狗脸难看得像个活死人,真真笑死人了!”
“呵呵呵……”
这一次陆宇瑞没忍住,笑了起来,到今天,他终于知道丽丽那个口头禅的来历了。
突然,陆宇瑞的手机响了一下,原来,他“女朋友”给他发来短信。陆宇瑞读完短信,面漏难色,最后一口饭竟无法下咽了。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